皇帝面上带笑,不再多言,转而看向席间,神态从容。
之后她又随意问了几句关于来年春耕、漕运的闲话,被问及的官员无不打起十二分精神,谨慎应答。整个宴会的气氛,在皇帝看似随意的问话中,变得微妙而紧张,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生怕说错一字。
姜宜凰在侧位面不改色,吩咐侍女领新的歌舞班子进来。
丝竹声再次响起,舞姬重新献舞,但众人的心思显然已不在庆生欢舞上了。
沈迦澜静静地等待。
这一舞毕,皇帝正要举杯同庆时,就见大厅外飞进来密密麻麻的竹蜻蜓,好在是做了丝线牵住,飞动间摆成一个字。
前列的官员们看的仔仔细细,那是个‘寿’字。
于是一帮人呼吸又滞住,半字不敢言。
镇国公主能喜欢这样一个‘寿’字才怪。
就连花,她都只爱花中之王牡丹。
这么些个竹蜻蜓摆个寿字,看起来黯淡无光,迷信点的都要觉得晦气。
姜宜凰面色微僵。
很快她又恢复笑容,对皇帝说:“这必定是皇妹的主意。”
皇帝的笑远比她爽朗,“朕且看看,这竹蜻蜓能转多久。”
底下传来几道尴尬的附和笑声。
姜宜凰道:“倒是趁今日,我想请母皇为皇妹选一位少师,皇妹聪慧,若得人悉心教导,来日必成大器。”
底下人惶恐,纷纷低头,当做没听到。
沈迦澜不自觉捏紧手中的杯子。
皇帝微微眯眸,看了姜宜凰一眼,赞道:“宜凰说的不无道理,储皇五岁,正需要良师教导。依你看,少师之位,谁最适合?”
姜宜凰似乎在思考。
沈迦澜分明低着头,但却能感觉到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果然,姜宜凰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温和笑容,声音清晰地传遍大厅:“嘉宁郡主沈迦澜,出身宗室,性情敏慧,最合适不过。”
沈迦澜被这道恩典压的有几分窒息。
同时,所有人的目光聚在她身上。
有羡慕、嫉妒、探究……
但沈迦澜知道,这不是恩宠,若她接下,安王府便要站到刀尖上。
皇帝拿着酒杯,目光幽深,看不出情绪,只淡淡地望着沈迦澜,并未立即表态,仿佛在等待她的回应。
沈迦澜缓了缓,在无数注视下从容起身,行至殿中,对着皇帝和镇国公主的方向,深深跪拜。
“臣女谢陛下隆恩,谢公主殿下厚爱。”
她声音清晰,不卑不亢。
姜宜凰凝望着她。
沈穆暗暗捏了一把汗。
谢完恩典,沈迦澜却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地迎向上方的审视,“陛下与殿下厚恩,臣女惶恐,实不敢领受。”
满座皆惊,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以她的名声,能得公主举荐,已是无上福德,她竟拒绝?
姜宜凰脸上的笑淡去。
上座的皇帝大概也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微微挑起了眉,放下酒杯,露出了些许感兴趣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