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茫茫雨幕,府医和丫鬟们鱼贯而入进了崇安堂。
而魏宣正在门口张罗,濛濛丝雨湿透了他的衣摆,覆目的白纱也湿淋淋贴在脸上。
老太君正扶着他,苦口婆心劝他回屋。
情深义重,好狼狈啊。
魏璋扯唇,消失在回廊转角。
*
这日的雨似乎格外大,从早间一直下到了傍晚。
一道电闪雷鸣后,吊死的焦尸再度放大在眼前。
薛兰漪一个激灵睁开了眼。
头顶上杏色帐幔被风拂起圈圈涟漪。
天光被轻薄的丝绸滤过,光晕柔和,似月光倾洒。
安神香袅袅升腾,围绕在薛兰漪身边,她的心才稍微静了下来。
正愣愣伤怀,忽见帐幔上印出几个婆子的身影。
其中一个身形肥胖似厨娘燕春。
薛兰漪瞳孔一缩,下意识撑着虚软的手臂欲起身。
“姑娘莫动。”
医女隔帘摁住薛兰漪的手,细细切脉良久,方开口问:“姑娘年方几何?”
薛兰漪察觉周围没有不善之意,缓了口气,“二九添一。”
“二九?年岁倒轻……”
医女俨然没想到一个才及笄四载的姑娘竟浑身都是病根。
大病小病,身伤心伤一时半刻是治不完的。
医女暗自唏嘘,“眼下最要紧要医治的有两则,一则姑娘心疾过重,以后切忌独自呆在幽暗逼仄之地,否则伤神终伤身。”
心疾一则是大夫不可医之症,唯有身边人悉心照料。
“这二则……”医女有些难为环望满屋子伺候的婆子丫鬟,婆子们知趣地退下了。
待门合上,她才道:“二则腹下疾结,恐是房帷不慎。”
怕薛兰漪不懂医理,她不得不再委婉解释,“姑娘需得自尊自爱才是。”
薛兰漪指尖一颤。
她在教司坊修得一身柳腰酥胸,纤细和丰腴之处非寻常女子自然长成。
医女一眼就能看出她的身份,这是想劝她切莫为了争宠,行那伤身的房中媚术,反受其累。
可是,薛兰漪没有。
她窘迫地摇了摇头。
医女拍了拍她的手臂,安抚道:“姑娘不必讳疾忌医,我也常去杏春楼给人看病,都是为了生计,我理解的。”
“我……”
“姑娘安心休养吧,喝两副药下腹的伤就能好,问题也不大。”医女是好意。
薛兰漪到了嘴边的解释又觉得没什么意义了。
向来情爱贵比千金,只有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谈起来才是一段佳话。
她以卑贱之身求真心,旁人只会觉得她媚上争宠。
谁会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