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雨后清晨,阶前积翠,土沁清芬,檐角垂珠滴落,没入泥土,发出一声闷响。
李嬷嬷从柔兮的青芜院出来,脸色铁青,脚步颇快,鬓边散乱下来的头发掖在耳后,甚显狼狈。
就是因为如此,她方才愈发地气急败坏,一大早上受了这般大的气,被那个小贱蹄子弄得如此狼狈。
她是这苏府当家主母的贴身嬷嬷,府上除了老爷与老夫人外谁不敬她三分,给她些面子,哪有人敢打她?
再不济若是被旁的小姐、公子给了一下子也便罢了,竟是那个小贱人!她跟她娘一样下贱,就该被扔到腌臜地去,还能有那好命,与平阳侯家定了亲!这才刚刚攀上高枝儿,没嫁过去呢就猖狂起来了,竟敢打她!
李嬷嬷咽不下这口气!
小春手捧食盒,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嬷嬷,就这么端回去了么?”
李嬷嬷眉头拧得更紧,不耐烦道:“你说呢!人家现在飞上枝头,要做世子夫人了,脾气大着呢,还想再被轰出来一次!”
小春低眉顺眼,马上闭了嘴,讨好道:“她也忒嚣张了,以前唯唯诺诺,这就变了嘴脸,定亲了又如何,有命嫁进去才是本事,前几日不是差点死了,老天都不想便宜了她,可见她就是命贱!要我看呐,她与顾世子的婚事肯定成不了!”
李嬷嬷轻哼一声,眼中满是嫌恶,没再接话,但心中自是没什么都未想,这会儿子略微静下心来,也便想起了适才看到的画面。
也不知是梦着了什么浪荡勾当,衣服都湿透了,双颊泛着潮-红,活脱脱地一副……不知道的还以为屋子里面藏了个野男人!她可有半点正经姑娘的样子?素日里装得倒好,轻声细语的,对谁都温温顺顺,好不娴雅,骨子里跟她那个早逝的娘一个德性,就是个狐媚胚子!
转眼到了夫人江如眉的房中,李嬷嬷特意未整发髻。
江如眉正在菱花镜前簪戴耳珰,听到她的唤声,侧过头,一眼就瞧见了李嬷嬷那缕散落下来的头发,脸色当时就变了,停下手上动作,眸子飘向她身后小春手中的食盒,秀眉一挑:“没要?”
李嬷嬷委屈道:“何止?大清早的,老奴去给她送东西,在门外叩了许久,里头竟毫无声响。夫人您也知晓,前几日她不是昏迷了两日,老奴心下犯疑,寻思是不是又怎么着了,就推门进去了,到了床边,哎呦喂!也不知是梦着了什么腌臜浪事,那身上湿的,都浸透了!脸红的跟刚从哪个男人怀里缠磨出来一般,老奴一时惊得失了声,许是这动静将她扰醒,人醒来后抄起身边的东西,劈头盖脸地就朝老奴砸了来!还好是些轻省物件,这若换成了什么重家伙,老奴怕是都会被她砸死!夫人说说,给她嚣张成什么样了?老奴再怎么也是夫人身边的人,都多大岁数了!这若放到往昔,那小贱人她敢么?现在就猖狂至此,以后可还能把夫人放在眼里?”
江如眉越听心头火气越盛,脸色由白转青,一巴掌拍在妆台上。
“攀上一门好亲事,无法无天,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当真以为我会让她嫁给那平阳侯世子?”
李嬷嬷上前两步,赶紧接口:“就是说呀夫人,她凭什么嫁到那种人家去,大小姐怎么办?要嫁也得紧着咱们大小姐不是,她嫁到哪去又能怎样?随便找个小门小户也便是了,哪用得着那般显贵的婆家。可怜了大小姐,这些日子都没笑过,瞧着就让人心疼。”
江如眉也悔呢!
去年她的侄子因经商之事在京城苏家住过阵子,曾看上了那苏柔兮,央求过她好几次,想她把苏柔兮许给他,江如眉彼时没看上那个狐媚子。
她娘家虽出身商户,但家底丰厚。
给她的侄儿做妻她苏柔兮不配,做妾还勉强凑合,现在想来还不如当时把她给了她侄儿,平阳侯府的这门婚事不就落到她的女儿霞儿身上了!
想起这事江如眉心中就恼,好在还有半年。
“笑话,我若能让她嫁进侯府便不姓江!”
说罢,没好气地将那枚耳珰戴了上。
李嬷嬷附和:“决不能便宜了她!”
俩人话说完,江如眉这才看向那被原封不动拿回来的食盒,给李嬷嬷使了眼色:“去料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