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循着味儿走到温家厨房门口,只见林卫红正系着围裙,在灶台前忙得热火朝天,锅里炒着的酱卤咕嘟咕嘟冒着泡。
“哟,卫红妹子,下这么多肉?招待亲戚这么舍得下本钱啊?这得有两斤吧?”刘梅花抻着脖子往锅里瞧,又看到旁边案板上码得整整齐齐、切好的白面条,更是啧啧称奇:“嚯!这面条也得有六斤吧?都是精白面的!你们家这是来了海外亲戚了?”
林卫红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擦了擦鼻尖的汗,客气地笑了笑:“梅花姐说笑了,哪来的海外亲戚啊,就是老家来的侄女侄子。要真是海外亲戚,那得是人家请我们下馆子了。我们可比不上您家福气厚,有海外关系。”
刘梅花被这两句奉承说得通体舒泰,胖乎乎的脸上堆满了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嗨,都一样,人家再有钱也是亲戚的,咱能沾上什么光。得,卫红妹子你忙着,我也回家做饭去了。”
林卫红嘴上应着,等刘梅花扭着身子走后,脸上的笑容便淡了下来,带上几分复杂。
“到了,就是这儿,进来吧。”温建国提着两个沉甸甸的大行李袋,引着温羲和姐弟走进院子。正是晚饭时分,各家各户要么在做饭,要么已经开吃,听见动静,纷纷探出头来打量。
“老温,家里来客了?”
“哎,是我侄女侄子,从老家来的。”温建国一路寒暄着,同时低声告诉温羲和该怎么称呼这些邻居。
等他们把行李搬进那间不大的屋子时,林卫红已经摆好了碗筷。小儿子温浩洋乖巧地帮忙,看见他们回来,立刻朝屋里喊:“妈!爸他们回来了!”
林卫红正夹着腊八蒜,闻声往外一瞧,目光首先落在了温羲和身上。
“婶子。”温羲和依着礼数打招呼。
林卫红脸上堆起客气的笑:“来了。”
楚源这时从行李里拿出一个不小的包袱,递过去:“婶子,这是我们从老家带来的一点土特产,给您和叔叔尝尝鲜。”
“哎呦,这……这怎么好意思?”林卫红着实有些意外。温建国早就给她打过预防针,说他这个侄女被惯坏了,不懂人情世故,让她多担待。她都做好了这姐弟俩来白吃白住的心理准备了,没想到居然还带了见面礼。
“应该的,我们过来,肯定要给叔叔婶子添不少麻烦。”温羲和说话间,虽未刻意打量,却也看出温建国家境况确实不宽裕。一家四口挤在二十平米左右的屋子里,用布帘隔出睡觉的地方,两张床塞得满满当当。
如今还要再挤进两个人,其窘迫可想而知。
“快别这么说。你爷爷当年没少帮衬我们家,建国他能来北京读书,也多亏了你爷爷支持。”林卫红话锋一转,“你们既然来了,就安心住下。至于你的亲事也别担心,我们是长辈,肯定会帮你张罗妥当。”
温羲和眼底掠过一丝无奈。
退亲,是她这次来北京要办的另一件“大事”。
她也没想到,穿书之后,自己居然还附赠了一门娃娃亲。
据村里人说,这门亲事门槛还挺高。原主的爷爷早年当兵时,在战场上救过一位团长,两人意气相投,便约定下一代结为亲家。谁知下一辈都是男孩,亲事便顺延到了孙辈。
当初温羲和本不想进城,架不住村长苦口婆心,说这是温老爷子的遗愿,连车票都给买好了。
温羲和转念一想,来北京也好,大城市名医汇聚,或许能有更多学习和发展的机会。
……
晚饭桌上,温建国一家子吸溜吸溜地吃着炸酱面,气氛热络。
温平平一边吃一边不忘捧场:“妈,您做的炸酱面真是这个!全北京都找不出第二份!”
“那是!”林卫红脸上有光,颇为得意。
她注意到温羲和吃得慢条斯理,不由得问道:“羲和,是不是不合胃口?”
温羲和抬起头,笑了笑:“没有,很好吃。”
林卫红道:“那你怎么吃得这么慢?别客气,锅里还有面条呢,放开吃,管够!”
温羲和再次道谢:“谢谢婶子。”
林卫红暗自观察,发现她不仅吃得慢,动作也格外斯文。女儿温萍就坐在她旁边,两相比较,反倒是温羲和更像是在城里长大的姑娘,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沉稳气度。
林卫红心里不禁嘀咕起来。
她又看向楚源,这孩子她听说是温老爷子心善捡回来的小乞丐,认作了干孙子。
仔细瞧去,这孩子长得是真俊俏,眉目如画,吃饭时也安安静静,规矩很好,再对比自家狼吞虎咽的儿子……
林卫红默默扒了一口面,心里冒出个问号:现在农村的孩子,都这么有家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