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张姐忙着收拾餐具,猛哥和眼镜男去检查车辆和装备,秦小飞被支使去远处处理垃圾。
火堆旁,暂时只剩下了秦晖和聂红裳。
秦晖添了几根枯红的沙棘根到火堆里,火焰窜高了一些,映得他眼镜片后的眼睛明明灭灭,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才缓缓开口:“聂小姐,你资助的这个项目,目标很明确。我知道,你不是单纯为了学术。”
聂红裳的心微微一紧,没有否认。
“那些笔记,你也看到了,零碎,混乱,更像疯子的臆语。”秦晖继续道,“但有些传说,在极少数最老的牧民口中代代相传,虽然变了味,核心却相似。”
“他们说,很久很久以前,这片沙漠的深处,不是死亡之地,而是一片‘赤焰流淌之地’。那里的人崇拜地火,能锻造出神兵利器,拥有外人难以理解的力量和智慧。他们的城池不在沙上,而在……沙下,或者某种巨大的、天然形成的炽热洞窟之中,被称为‘赤日’或‘赤焰’之城。”
聂红裳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心跳开始加速。
这与她的梦境何其相似。
“传说里,那座城最终被黄沙吞没,原因无人知晓。有的说是天罚,有的说是战争,也有的说……是他们自身的力量失控,引燃了大地,最终自我封闭。”秦晖的声音带着一丝悠远,“而那些子民,要么一同湮灭,要么化为了守护城池、徘徊不去的‘赤灵’。”
他看向聂红裳,目光变得格外严肃:“笔记里提到的‘火焰峡’、‘赤焰’、‘回音’,还有所谓的‘忠诚卫士’,都与这些传说碎片能对应上。但这更说明其危险性,聂小姐。如果那里真的存在过什么,并且毁灭得如此彻底,那绝不是友善之地。流传下来的,往往是警告,而非邀请。”
他叹了口气:“我接受你的资助,一是因为所里确实需要经费,二也是……或许我也存了一丝验证传说的私心。但我必须再次提醒你,我们很可能什么都找不到,或者找到的,是一些我们绝不希望看到的东西。希望你有心理准备。”
聂红裳迎着秦晖的目光,篝火在她清澈的眼中跳动。她缓缓点头,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定:“谢谢您告诉我这些。我有心理准备。无论找到什么,或者找不到,我都接受。”
她寻找的,从来不是财富或荣誉,而是一个答案,一个终结梦境与呼唤的答案。哪怕那个答案,如同秦晖所暗示的,充满了危险与不祥。
就在这时,秦小飞处理完垃圾回来了,打破了这边沉凝的气氛。张姐也收拾完毕,招呼大家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赶路。
众人各自回到帐篷。聂红裳和张姐的帐篷里,空间不大,但整理得干净整洁。张姐是个爽利人,很快铺好睡袋。
“聂小姐,别嫌挤啊,沙漠里将就一下。”张姐笑道,“早点睡吧,守夜有猛哥和小陈(眼镜男)轮班,放心吧。”
聂红裳点点头,钻进了自己的睡袋。
帐篷外,是呼啸的风声和无边无际的黑暗,只有篝火余烬偶尔爆出一点细微的火星,她闭上眼睛,脑海里回荡着秦晖的话。
赤焰流淌之地……沙下之城……忠诚卫士……毁灭……
你曾经守护的,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吗?
而你,又在哪里?
带着纷乱的思绪和愈发强烈的预感,她渐渐沉入睡眠。
沙漠的夜,冰冷而寂静。
在遥远的后方,另一堆更小、更隐蔽的篝火旁,景皓和方大洪也简单用过晚餐。
方大洪正在值夜,景皓则靠着越野车,望着聂红裳营地方向那早已看不见的微弱光芒,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
沙漠的夜晚。
风刮过沙丘和岩壁,发出各种呜咽,偶尔不知从何处传来细微的沙粒滑动声,或是某种夜行小动物窸窣爬过的动静。
聂红裳睡得很浅,梦境支离破碎。炽热的洞窟、冰冷的触摸、模糊的呼唤与那双深邃的眼眸交织变幻,最后定格在一片无边的、死寂的沙海,而她正不断向下沉陷。
她猛地惊醒,心脏怦怦直跳,额角渗出冷汗。
帐篷里一片漆黑,旁边张姐发出均匀轻微的鼾声。她轻轻坐起身,拉开帐篷拉链的一条小缝。
清冷的空气瞬间涌入。
外面,篝火已然熄灭,只余下一堆暗红的灰烬。
守夜的是眼镜男小陈,他裹着厚厚的防寒服,靠坐在物资车旁,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夜空是深邃的墨蓝,星河浩瀚璀璨,低垂得仿佛触手可及,美得令人窒息,却也冷得彻骨。
她静静看了一会儿,重新拉好帐篷,强迫自己再次入睡,为明天的行程积蓄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