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
林渡彻底沉入了这琐碎而真实的烟火人间,她不再提及创生纪元,不再流露出对过往力量的丝毫眷恋,也极少再被那些混乱的记忆碎片所困扰——或许是那些“稳定剂”终于起了作用,又或许是她自己选择了彻底接纳现状。
公寓成了她活动的全部范围。
曾经执剑斩破虚空、搅动风云的手,如今熟练地操持着锅碗瓢盆。
一日三餐,她变着花样准备,清淡滋补的汤品是为凌芸,聂红裳偏好的香辣口味,楼婉清喜欢的江南小炒,她都能精准拿捏。
洗碗、拖地、整理房间,这些以往几乎不需要她经手的家务,现在成了日常。她做得沉默,却异常专注和细致,就像要将这凡俗日子里的每一寸,都擦拭得澄明透亮。
凌芸的孕期进入了最后阶段,身体愈发沉重,情绪也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有时会因为林渡汤里多放了一味她不喜的香料而发脾气,有时又会半夜突然想吃城南某家老字号的糕点。
林渡总是默默承受着她的挑剔,或者在她无理取闹时,用一个轻柔的吻,或是一句“别动气,对昭儿不好”来平息。她的大部分时间都陪伴在凌芸身边,看书,处理凌芸口述、她代为回复的简单邮件,或是仅仅坐在一旁,让凌芸靠着她小憩。她的手,时常会下意识地覆在凌芸隆起的腹部,感受着里面那个小生命的活动,眼神是外人从未见过的柔和。
偶尔,她也会关注楼婉清。
楼婉清的新书构思遇到了瓶颈,卡在某个关键情节上迟迟无法推进。
林渡在某个午后,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进次卧,放在书桌旁,目光扫过屏幕上停滞不前的文档,轻声问:“卡住了?”
楼婉清苦恼地点点头。
林渡便在她身边坐下,没有直接给出答案,而引导着她分析人物动机,梳理故事脉络。她的话语不多,却总能一针见血,偶尔提及的某些关于命运、因果、人性挣扎的见解,让楼婉清茅塞顿开,灵感如泉涌。
而聂红裳的公司到了年底,事务繁多,应酬也不少,以往她要么自己开车,要么叫代驾。
现在,只要林渡在家,到了下班的点,她的手机总会准时响起林渡的信息:“几点结束?我去接你。”
于是,在聂红裳公司楼下,同事们常常能看到那个曾经只能在电影海报或财经花边新闻里看到的、清冷孤绝的身影,安静地靠在车边等待。她穿着简单的黑色外套,新修剪的鲻鱼头在黑夜里显得利落又带着几分破碎感,引得旁人频频侧目,却无人敢上前搭讪。
聂红裳在众人或羡慕或探究的目光中走向她,心中那点因为加班产生的烦躁,总会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安稳和隐秘的骄傲所取代。
车上,她们话不多,聂红裳会絮叨一些公司的琐事,林渡安静地听着,偶尔“嗯”一声作为回应。
日子就这样如水般流过,平静,甚至透着一丝寻常家庭的温馨。那些惊心动魄的过往、纠缠不休的因果,都暂时被这日复一日的琐碎熨平了褶皱。
年关将近,城市里的年味渐渐浓了起来。
商场里挂起了红灯笼,街上行人的脚步也带着匆忙的喜悦。
楼婉清开始收拾行李。她是江南水乡长大的女子,每年春节,无论多忙,都要回去陪家中长辈过年。
出发的前一晚,林渡特意做了几道精致的江南菜。
饭桌上,有些淡淡的离愁。
凌芸因为身体原因,胃口一般,吃了些便放下了筷子,靠在椅背上休息。聂红裳不停地给楼婉清夹菜,叮嘱她路上小心,回家代问叔叔阿姨好。
楼婉清看着碗里堆成小山的菜,又看看坐在对面、沉默用餐却将她喜好都照顾到的林渡,眼圈微微泛红,她低下头,小口吃着,将那份不舍悄悄咽下。
饭后,林渡收拾完厨房,走到正在客厅检查行李的楼婉清身边,递给她一个小巧的锦盒。
“路上带着,安神。”林渡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
楼婉清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串打磨得温润光滑的木珠手串,散发着淡淡的、宁神的香气,是她之前偶尔提过喜欢的某种珍稀木料。
她没想到林渡竟记得,还亲手做成了手串。
“谢谢……”她握紧手串,指尖感受着木珠的温润,抬头望着林渡,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我过完年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