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红裳从未想过,林渡那看似永恒不变、强大无比的躯壳之下,竟藏着如此深的疲惫和对平凡的渴望。
是为了……能和她们一起变老?
林渡在门外静立了片刻,所有准备好的、冷静的剖析似乎都已说完,看着眼前这扇紧闭的门,想到红裳刚才泪流满面的样子。
解释清楚了缘由,但那份因为隐瞒和方式不当而带来的伤害,依然存在。
然后,这个活了万载、骨子里刻着骄傲的人,做出了一个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举动。
她缓缓地屈下了膝盖。
膝盖骨与坚硬的地板接触,发出沉闷而清晰的一声“咚”。
“红裳,我错了。”
“我不该瞒你,不该用那种方式搪塞你。原谅我这一次。”
门内,聂红裳背靠着门板,早已泪流满面。
她听到了林渡所有的坦白,那些关于轮回、关于执念、关于长生不老的秘密,她心疼林渡背负的这一切,更震撼于她愿意为了“陪伴”而放弃永恒。
而当那一声膝盖落地的闷响传来时,她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撞了一下。
林渡……下跪了?
那个清冷孤高、仿佛永远立于云端俯瞰众生的林渡,竟然……跪在了她的门外认错?
这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冲击力。所有的愤怒、委屈、不甘,在这一刻,都被这石破天惊的一跪撞得粉碎,只剩下汹涌的心疼。
她伸手,拧开了门锁。
门从里面被拉开。
她站在门口,脸上泪痕未干,眼睛红肿,难以置信地看着真的跪在门口地板上的林渡。
林渡抬起头,唇上那个清晰的齿痕在她冷白的肤色上显得格外刺目,她的眼神不再是以往那种深不见底的平静,而是带着一丝清晰的歉疚和……不易察觉的紧张。
四目相对。
聂红裳的嘴唇颤抖着,看着这个为她屈膝的女人,万般情绪堵在胸口,最终化作一声带着哭腔的叹息,她伸出手,轻轻抚上她唇上的伤口,指尖微颤。
“你……”她的声音哽咽,“你真是……混蛋……”
林渡握住她抚在自己唇上的手,微微收紧。
“嗯。”她低声应道,承认了这个指控。
聂红裳的眼泪又落了下来,但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伤心和愤怒,她看着林渡,看着这个愿意为她放下万载骄傲的女人,心中那片冰封的角落,终于开始融化。
“起来……”她哑声说,用力想拉她起来,“谁让你跪的……”
“还生气吗?”林渡顺着她的力道站起身,没有松开她的手。
聂红裳别开脸,抹了把眼泪,声音闷闷的:“气……怎么不气……你下次再敢这样……”
“不会了。”林渡打断她,将她轻轻拉入怀中,“以后有事,我都告诉你。”
聂红裳靠在她怀里,感受着这份迟来的坦诚和那前所未见的卑微认错,心中最后一点芥蒂也烟消云散,她回抱住林渡,脸埋在她肩头,“嗯”了一声。
夜色深沉,主卧门口,相拥的两人静静站立,隔阂在坦诚中悄然消弭。
而在次卧虚掩的门缝后,楼婉清静静站着,听着外面隐约的对话,眼神复杂难辨,悄悄关紧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