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林渡直视着她的眼睛,不躲不闪,“我的过去,你已知晓部分。妻妾之事,乃彼时常态,于我而言,责任与情谊并存,唯霓裳是情之独钟。此事,横亘千年,无法更改。你,可能介怀?可能接受,我曾有过的、与你现在认知不同的世界?”
这个问题直指核心,是昨夜争吵的延续,也是她们之间最大的观念鸿沟,聂红裳抿了抿唇,脑海中闪过昨夜自己的失态和林渡那句“未曾立约,何谈背叛”。
经过这一夜的沉淀和刚才的慌乱,她似乎更清晰地认识到,纠结于千年前的既成事实毫无意义。她在意的,是现在和未来。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坚定:“我介怀,但我接受。我接受那是你过去的一部分,就像接受你活过的漫长岁月。但我更在意的是现在,是你的心里,现在和以后,装着谁。”
林渡对她的回答未置可否,继续抛出第二个问题:“第二,我非此世凡人,寿元漫长,近乎不死。岁月于我,如同流水。而你,终会老去,化作枯骨。若你我……相伴,你需知,你可能只会是我漫长生命中的一段过往。如此悬殊,你可还愿意?”
这个问题比第一个更加残酷,直接触及了生死与时间的无情。聂红裳脸色微微发白,她确实没有仔细想过这一点。与一个不老不死的人谈情说爱,结局似乎从开始就注定了是悲剧。但……若因畏惧结局而不敢开始,那岂不是辜负了当下这份悸动?
“我不知道永远有多远,但我愿意赌上我的有生之年。只要你在身边,哪怕只是一段过往,我也认了。”
林渡的眸光闪动,似乎被聂红裳这番话触动,沉默了片刻,问出了最后一个,也是最直接的问题:“第三,抛开所有前尘旧事,不论因果轮回,只问当下,聂红裳,你是否愿意,与我林渡,结为恋侣?”“结为恋侣”四个字,她说得缓慢而清晰,这是她在此世,愿意为聂红裳做出的承诺。
聂红裳彻底愣住了,怀疑自己是不是酒还没醒,出现了幻听。
她想过林渡可能会原谅她的胡闹,可能会继续那种暧昧不清的状态,甚至想过最坏的结果是分道扬镳,万万没想到,林渡会如此直接、如此正式地……提出交往的请求。
看着她这副呆愣的模样,林渡微微蹙眉,觉得她的反应有些慢,又或许是觉得自己的问题已经足够清楚,不需要再等待一个缓慢的、仪式化的回答,于是,向前迈了一小步,再次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她的目光落在聂红裳因惊讶而微张的唇瓣上,声音喑哑,“现在,我能亲你了吗?”
虽是询问,但她显然没打算真的等待一个口头答复,手托住聂红裳的后脑,气息纠缠间,俯身,微凉的唇瓣精准地覆上了聂红裳的。
这个吻,没有过多的技巧和柔情。
聂红裳被林渡圈在怀里,脑袋昏沉,思绪混沌,眼前仿佛蒙了一层雾,这雾中,全都是林渡。浴巾下的身体微微颤抖,她下意识地环抱住林渡的腰,生涩地开始回应,肌肤不可避免地相触,光滑、微凉,又带着彼此逐渐升高的体温。
温热的水汽弥漫在周围,浴缸的水龙头不知何时已经被林渡抬手关上。寂静的浴室里,只剩下两人逐渐急促的呼吸声和唇齿间细微的声响。
聂红裳被吻得浑身发软,几乎要融化在林渡的怀里,酒精和情欲共同作用下,理智早已溃不成军,只剩下本能地渴望贴近、更贴近一些,双手捧着林渡的脸颊,迫使她稍稍离开自己的唇,看着自己。
林渡的眸色比平时更深,里面翻涌着聂红裳从未见过的暗潮,那是被勾动的情欲,清晰可见,她的呼吸也并不平稳,落在聂红裳脸上的气息带着灼人的温度。
“林渡……”聂红裳的声音又软又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要我……好不好?我现在……就要你……”
这句话大胆得让聂红裳自己耳根都烧了起来,但被酒精和情绪放大的冲动让她不管不顾。她急切地想要证明什么,想要用最亲密的方式确认彼此的关系,想要填满内心因不安而产生的空洞。
她甚至主动去拉扯林渡身上那件简单的白色衬衫下摆,指尖触碰到对方紧实腰腹肌肤的瞬间,两人都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林渡捉住了她不安分的手。
她看着聂红裳盈满水汽和一丝惶惑的眸子,看着她被吻得红肿潋滟的唇瓣,还有那披散在雪白肩头、被水汽打湿的凌乱发丝,这副任君采撷的模样,声音因压抑而显得沙哑:“不可。”
“为什么?”聂红裳不解,“你不想要我吗?我们不是……已经……”
“正因如此,才更不可。”林渡抬手,用指腹轻轻擦去聂红裳眼角渗出的生理性泪水,又将聂红裳散开的浴巾重新拢好,动作细致,“你此刻神智并非全然清醒,所言所行,七分醉意,三分冲动。我若此时要了你,与趁人之危何异?”
“红裳,我既认了你,便要珍之重之。男女欢爱,乃至情至性之事,当在两情相悦、心神清明之时。而非在你酒后迷离、心绪不稳之际,仓促为之。”
这番话,像一盆带着余温的清水,缓缓浇熄了聂红裳心头躁动的火焰,她怔怔地看着林渡,看着她即使在情动之时依然保持的清明和克制,看着她眼中那份超越欲望的珍惜与尊重。
那股因不安而产生的急切和冲动,渐渐平复下来,是啊,她刚才确实是借着酒劲在胡闹,是在用身体上的索求来掩盖内心的不确定。
而林渡,看穿了她,也守住了她。
“可是……”聂红裳还是有些不甘,脸颊绯红,小声嘟囔,“我真的……是愿意的……”
“我知道。”林渡轻轻将她拥入怀中,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手掌安抚地拍着她的背,“你的心意,我知晓。但来日方长,不必急在这一时。”
她顿了顿,“待你酒醒,待你我都准备妥当,若你仍愿……我自会给你。”
这近乎直白的承诺,让聂红裳心头狂跳,羞意再次席卷而来,却比刚才多了几分踏实和甜蜜,她轻轻“嗯”了一声,不再纠缠。
“好了,洗漱休息吧。”林渡松开她,将挤好牙膏的牙刷递到她手里,“我就在外面。”
这一次,聂红裳乖乖接过牙刷,开始洗漱。林渡则退到浴室门口,背靠着门框,并未离开,算是无声的陪伴。
等聂红裳洗漱完毕,换好舒适的睡衣,酒意和疲惫彻底涌上,她几乎沾枕头就能睡着。林渡将她安置在主卧床上,细心地盖好被子。
聂红裳在半梦半醒间,感觉到一个微凉的吻,轻轻落在自己的额头上。
“睡吧。”
这一夜,再无梦魇,只有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