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海浪造成的寻常颠簸,而是来自船体侧方的猛烈撞击。
宴会厅内灯光疯狂闪烁,明灭不定,昂贵的餐具和水晶杯从桌上噼里啪啦地摔落在地,碎裂声不绝于耳。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烈晃动抛得东倒西歪,惊叫声四起。
“怎么回事?!”
“触礁了?!”
“快去看看!”
混乱中,凌翰渊的厉喝和保镖的惊呼混杂在一起。
林渡在船体震动的瞬间,下意识地扑向凌芸,用自己的身体作为缓冲,紧紧抱住她,避开了倾倒的桌椅。
撞击只有一下,但船体似乎受到了某种持续的、巨大的外力影响,开始发出金属呻吟声,并且明显地向一侧倾斜。
宴会厅的紧急警报响起,红色的警示灯旋转闪烁。
林渡紧紧抱着凌芸,在混乱与刺耳的警报声中,她抬起头,透过舷窗,看向漆黑的海面。
远方,一道雪亮的探照灯光柱,穿透黑暗,稳稳地笼罩了“星澜”号。
灯光来源处,一艘线条更加凌厉、体型丝毫不逊色于“星澜”号、通体漆黑的庞然大物,静静地横亘在前方。
它的船首,赫然有一个清晰的、属于创生纪元的徽记——缠绕的基因链与破碎的星辰。
凌芸的瞳孔,在看清那徽记的瞬间,骤然收缩。
一个冰冷的声音,透过“星澜”号内部被强行接通的广播系统,清晰地传遍了每一个角落,带着一丝电子合成般的质感:
“凌翰渊先生,沈静书女士。晚上好。”
“创生纪元,克劳斯·施耐德,向二位致以诚挚的问候。”
“并正式通知:根据《涅槃计划最高权限协议》补充条款第7项,实验体林渡及其直接关联者凌芸女士,现由创生纪元接管。”
“请于三分钟内,无条件移交。”
“否则,我方将视‘星澜’号为敌对目标,采取……必要措施。”
广播里的声音顿了顿,补充了最后一句,轻描淡写,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顺带一提,贵船的动力及导航系统,已在三十秒前,由我方完成逻辑覆写。”
“祝各位,今晚愉快。”
宴会厅内,落针可闻。
凌翰渊脸上的震怒僵住,转为难以置信的惊疑。沈静书紧抓着他手臂的手指关节泛白。周家三人更是面无人色,抖如筛糠。那些原本气势汹汹的保镖们也僵在原地,进退维谷,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凌翰渊,等待指示,然而此刻的凌翰渊,显然已经失去了对局面的掌控。
阿弃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目光锐利地扫过舷窗外那艘黑色巨舰,最终落回被林渡护在怀中的凌芸身上,身形微动,似乎在进行着极其快速的利弊权衡。
凌芸靠在林渡怀里,剧烈的撞击和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腹部传来一阵紧缩感,她闷哼一声,脸色更白了几分,但那双眼睛却死死盯着林渡近在咫尺的脸。
林渡的脸颊还挂着血痕,太阳穴处的伤口仍在渗血,苍白的脸上带着剧烈运动后的虚脱,可那双漆黑的眼睛深处,是一片近乎冷酷的平静。
仿佛眼前这一切——凌家的发难,克劳斯的降临,甚至她自己的重伤——都未曾超出她的预料。
“是你……你什么时候……联系了克劳斯?”
林渡微微喘息着,支撑着两人重量的手臂在发抖,她极轻地闭了下眼,复又睁开,声音低哑:“来的路上。”
她早就猜到了这可能是一场鸿门宴。
她知道自己身体里那些创生纪元留下的“小玩意儿”不仅仅是监控,也是紧急情况下的定位信标。她更清楚,凌芸虽然强势,但在父母面前,尤其是在这种家庭聚会的场合,绝不会带大队人马,这是她的软肋,也是凌翰渊敢于发难的依仗。
所以,林渡在来的路上,向克劳斯发出了信号,她赌凌家父母会撕破脸,赌克劳斯对“涅槃计划”唯一成功样本的重视程度,足以让他不惜代价、甚至动用武力介入。
她赌赢了。
只是,她或许也没料到,凌翰渊会如此直接地动用暴力,更没料到克劳斯会来得如此及时,并且以这样一种碾压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