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沈静书主导着话题,问及凌芸的身体状况、产检结果,语气关切,仿佛刚才那段不愉快的插曲从未发生。
凌芸敷衍地应付着,大多数时间慢条斯理地吃着林渡为她布好的、清淡易消化的食物。
周霆远几次想插话,都被凌芸冰冷的眼神或者沈静书巧妙的话题转移挡了回去,显得愈发尴尬和焦躁。
林渡吃得很少,她大部分时间沉默着,敏锐的感官却始终留意着周围的动静,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脚下甲板传来的、不同于停泊时的细微震动,那是引擎持续低吼运作的迹象。
窗外的景色已经完全变了,港口璀璨的灯火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漆黑一片的海面,只有远处零星几点船舶的灯光,以及天上稀疏的星辰。
游轮,正破开墨色的海浪,稳定地向着远方驶去。
方向……似乎是通往公海。
她端起水杯,指尖无声地摩挲着冰凉的杯壁,侧头看向凌芸。
凌芸显然也察觉到了异常。她放下了银质的汤勺,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目光锐利地看向自己的父母,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笑意:“爸,妈,这顿饭的诚意可真足。我怎么感觉,船开了?而且,这方向……不是回港的吧?”
她的话,让餐桌上的伪饰瞬间破裂。
周霆远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看向凌翰渊。
凌翰渊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终于不再掩饰,“没错,船是开了。去公海兜一圈,清净。有些话,在家里说不方便,在那里,正好可以敞开了说。”
沈静书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奈,但眼神里却没有丝毫意外,显然她是知情者,甚至可能是策划者之一。
“芸芸,你别激动。”沈静书柔声道,“你爸爸也是为了你好。有些决定,在家里容易受外界干扰。在这里,没有记者,没有闲杂人眼线,我们可以心平气和地,把未来的事情彻底理清楚。”
“理清楚?”凌芸环视着眼前这所谓的家人,以及面色不安的周家三人,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用这种方式?想把我和林渡带到公海上?怎么,是觉得在那里,就可以为所欲为,强行按着我的头接受你们的安排了?我现在就明确告诉你们,不可能!立刻让船返航!”
凌翰渊纹丝不动,语气强硬:“返航?事情没说清楚之前,谁也别想离开‘星澜’号。芸芸,你太任性了!凌家的声誉,不能毁在你手里!这个孩子,必须有一个合法且名正言顺的父亲!周霆远,就是最合适的人选!至于这位林小姐……”
“……只要她愿意离开你,条件随她开。凌家给得起。”
海风从微微开启的舷窗缝隙中灌入,带着咸腥冰冷的气息,吹动了餐桌中央的烛火,明灭不定。
林渡缓缓放下水杯,抬起眼,迎向凌翰渊压迫感十足的目光,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没有惊惧,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映着摇曳的烛光和凌翰渊冷硬的面容。
“凌家的条件,很好。可惜,我不需要。”
她甚至没有提高音量,但那份油盐不进的漠然,比任何激烈的反驳都更让凌翰渊感到被冒犯,这感觉就像蓄满力量的一拳打在了空处,反而震得自己手臂发麻。
“敬酒不吃吃罚酒!”凌翰渊彻底失去了耐心,眼中最后一丝伪装的温和也消失殆尽,他不再看林渡,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对着林渡身后的方向,极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一直侍立在林渡侧后方的那个侍者,动了。
他动作极快,显然是受过专业训练,五指成爪,带着风声,精准地抓向林渡看似单薄的肩胛骨,意图瞬间卸掉她的反抗能力。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林渡衣衫的刹那。
林渡仿佛背后长了眼睛,身体以一个微小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幅度向侧面一滑,轻巧地避开了这一抓,同时,她垂在身侧的左手手肘向后撞去,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正中那侍者肋下的空门。
“呃!”侍者闷哼一声,脸上闪过一丝痛苦和难以置信,攻势瓦解,踉跄着后退了半步。
这一下变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直到那侍者吃痛后退,餐桌旁的众人才反应过来。
凌芸瞳孔骤缩,猛地站起身:“爸!你想干什么?!”
凌翰渊脸色更加难看,他没想到林渡竟然还有这等身手。但他显然有备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