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芸意图重复那夜书房里的侵犯,用那种方式宣告主权,击碎林渡的骄傲。
下一秒,一只微凉的手,轻轻地覆上了她的脸颊。
凌芸所有的动作骤然停顿。
她愕然抬头,对上林渡的眼,那双眼眸里,没有了之前的冰冷杀意,也没有情欲的迷离,让人看不真切,却莫名心悸。
“为什么……要如此执着?”林渡用指尖极轻地描摹了一下凌芸的颧骨轮廓,那动作近乎怜惜,与她此刻被禁锢的处境形成了荒诞的对比,“仅仅因为……前世元华的不甘心吗?因为她倾尽所有,也未能在我心中占据与霓裳、姝媱同等的位置?所以这一世,作为凌芸,你便要不计代价、不择手段地填补那份空缺,哪怕得到的只是一具躯壳,一段强求的关系?”
凌芸下意识地想反驳,想用更激烈的行动来掩盖被看穿的心虚,但身体却像是被那轻柔的指尖施了定身咒,动弹不得。
林渡凝视着她,眼神复杂难辨。
恨吗?自然是恨的。恨她卑劣的手段,恨她拿红裳和婉清相胁。但在这恨意之下,面对这张与元华有几分相似、承载着那份横跨轮回的执念的脸,一种更深沉、更无奈的情绪在悄然涌动。
那是……对元华的复杂情愫。
那个曾在她漫长生命中留下深刻印记的大公主,那个手段通天、统御四海却在她面前卑微如尘的女子,那个至死都未能得她回应、带着无尽遗憾阖目的……故人。
万载光阴,未能彻底磨灭那份因偏执而生的纠缠,未能让她对元华的存在完全无动于衷。
“还是说……”她的声音更轻了,“就这么……爱我?”
最后两个字,她吐得极轻。
凌芸像是被这句话狠狠击中。
所有的伪装、所有的算计、所有的疯狂,在这一刻都被这句轻飘飘的问话击得粉碎。
她看着林渡近在咫尺的眼眸,那里面映着自己此刻怔忪而无措的脸。前世今生的不甘、怨怼、渴望、以及那深埋在疯狂之下、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扭曲却真实的……爱意,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我……”她张了张嘴,声音干涩。
她想说是,就是因为不甘心,就是想赢过赤霓裳和顾姝媱,就是想将你彻底掌控。
如果不是因为那刻骨铭心的“爱”,又是什么支撑着元华至死不休的执念?又是什么让她这一世如此疯魔,不惜动用一切手段也要将林渡囚于身边?
这份爱,早已在轮回和偏执中扭曲变形,裹挟着占有、掌控、报复,但它最初、最核心的源头,或许……依旧是那份求而不得、至死方休的倾慕。
凌芸的眼中,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水光,是情绪失控下的真实反应。她低下头,额头抵在林渡的肩上,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是。”一个极其微弱、带着哽咽的音节,从她唇间溢出,承认了那最不堪也最真实的核心,“……就是因为……爱你。”
爱到不甘心,爱到生出心魔,爱到宁愿毁灭一切,也要在她生命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林渡感受着肩头传来的细微湿意和凌芸身体的颤抖,覆在她脸颊上的手,久久没有收回。
恨意与那丝对故人的复杂情愫在胸中激烈交战。
最终,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知道了。”
没有回应那份爱,也没有推开这份依靠。
“研究,我可以配合。”
“……你说什么?”凌芸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
林渡微微偏头,视线落在凌芸带着惊疑的脸上,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我说,我同意配合克劳斯的研究。如你所愿,尝试变成……正常人。”
“为什么?”凌芸下意识地追问,警惕并未因这突如其来的妥协而消散,“你刚才还……”
“累了。”林渡打断她,两个字,承载了万载岁月的重量,“追寻、等待、守护……太久了。上一世,没能陪霓裳走到最后,也负了姝媱的深情。这一世……”
“若能以凡人之躯,陪红裳与婉清,经历生老病死,看尽人间烟火,似乎……也不错。”
这个理由,半真半假。真的部分是,她确实对无尽的生命感到了一丝厌倦,尤其是在找回霓裳和姝媱的转世后,那份“长久相伴”的渴望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假的部分是,她绝非真心屈服于凌芸的胁迫,这只是权衡之下,以退为进的策略。
“你刚才还宁死不屈。”凌芸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伪装的痕迹,但林渡的眼神太过深邃平静,那抹疲惫也太过真实,让她一时难以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