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亦临!!”一道更惊恐的声音突然在他耳朵边炸开。
周围喧嚣的人潮声倏然褪去,眼前的景象也消失无踪,冷风呼啸着灌进他的领口,冰凉的雨浇在脸上,陈亦临看着窗外林立的高楼,猛地清醒过来。
庞郭死死拽住他的胳膊,旁边有人冲了过来,帮着他一起将陈亦临拽离了窗边。
陈亦临看着庞郭和几个陌生人,一时有些分不清幻觉还是现实。
庞郭心有余悸地喘着气,瞪着他:“你这孩子,看着瘦怎么力气这么大?刚刚我差点拽不住你!”
“哎呀,年纪轻轻地有什么想不开的,孩子啊,咱不至于。”旁边的中年人穿着病号服,看着有点眼熟。
是之前和他一个病房的病友。
“我不是……”陈亦临欲言又止,说得有点没底气,“我不是想跳楼。”
虽然他有很多次跳楼的冲动,但这次不是,他只是想跟着“陈亦临”进电梯,看看对方是怎么检查的。
要是“陈亦临”的医生给他开药的话,他可以悄悄记下来,看能不能买到。
庞郭眉头拧得能夹死只苍蝇,中年人站在窗户前将陈亦临挡得死死的,其他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开始劝导他,陈亦临刚开始还在点头,后面就变成了网吧里上微积分课,公园里看老头儿下象棋——耳朵在云里,眼睛在雾里。
“好了好了,大家散了吧,回病房好好休息嘛。”庞郭驱散了围观的人群,和来换班的医生把陈亦临带进了办公室。
那个中年人也跟了进来。
“药我肯定是不能给你开,但你有什么困难可以讲出来嘛,大家一起帮你想办法。”庞郭给他倒了杯水,“年轻人遇事要冷静,要多想办法的嘛。”
陈亦临很久没和这种看起来就很有本事的“大人”说过话了,他低头盯着杯子里的水,水面一半明一半暗,有一半是他的影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我没事,我只是在找工作,一直没找到。”
这已经是他能对其他人倾诉的极限了,至于父母离婚,陈顺家暴,早早辍学,没钱吃饭……这些更多的东西,他是没办法说出口的,翻出这些烂事讲给别人听,除了让他看起来更烂之外,没什么用处。
庞郭和那个中年人病友,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劝导他,他听得走神,忽然想起另一个陈亦临,他现在正在干什么呢?和爸爸妈妈看完病了吗?他们会不会一起去吃大餐?
“嗐,没什么过不去的,这事儿叔就能帮你解决!”
陈亦临突然被人一巴掌拍在肩膀上,他有些懵地看着对方:“啊?”
“芜城职业技术学院知道吧?”中年人递给了他一张名片,“我是餐饮公司的经理,他们学校的食堂二楼外包给我们公司了,有些家庭困难的孩子也来勤工俭学,正好我要开个新档口缺人手,你要觉得行就来。”
陈亦临有些迟钝地盯着名片上的字——“福泰饮食有限公司”“经理李建民”——他抬起头看向那个中年人,看着比陈顺年纪还要大一些,又低头看了看名片,站起身来朝对方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中气十足地吼道:“谢谢李总!”
几个人被他吓了一跳。
“哎哎哎,不用不用。”李建民生怕他再跪下给自己磕一个,赶紧扶住他的肩膀把他掰直。
陈亦临感激地看着他,略有迟疑:“不过我的手受伤了,可能有些活干起来不太方便。”
“没事儿,你先跟着学。”李建民笑道,“别嫌工资少就行。”
陈亦临使劲点了点头:“谢谢李总。”
“喊叔就行,我还不到总那个级别。”李建民拍了拍他的肩膀,“有工作干了可要想开啊,你年纪小不懂,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了,能活着比什么都实在。”
陈亦临又接连道谢,最后拿着名片离开了。
“李哥,这小孩儿没满十八,你真打算让他去你那儿?”庞郭还是有点不放心。
李建民笑着摆摆手:“嗐,要不是真被逼得没办法了,谁愿意想不开啊,我就当日行一善了,给自己积点儿德。”
庞郭道:“快点回去吧,明天要化疗,好好休息。”
李建民这才背着手溜达回病房。
——
陈亦临将那张名片仔细地放好,斗志昂扬地回到了家。
他哼着歌每个房间都转了一圈,确认陈顺没有回来之后,心情更是好到了极点,误打误撞找到了工作,而且还是在同一个学校食堂不用换环境,这对他来说再好不过了。
他要在方便面里卧俩鸡蛋庆祝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