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欢娱眉毛一扬:“长假?你不是咕咕叨叨地说打算离职?”
“我没说过哈,只是和刘姨抱怨了几句。”祝猗先否认再解释道,“目前我没有换工作的打算,还打算再往上走一走呢。”
祝欢娱伸手取了眼镜戴上,将手机拿远看了一眼,揶揄道:“我还以为你要不管不顾地辞职呢,和小唐相依相偎,做一对永不分开的爱情鸟。”
祝猗嘀咕道:“看起来最近对莎士比亚感兴趣。”说话咏叹调似的,还颇具阴阳大法。
祝欢娱从眼镜上方瞟了祝猗一眼,但没什么威慑力。
祝猗声音正经起来:“为什么在一起就要辞职?这么想才是怪事。”
祝欢娱无奈:“不是说要你私奔……不对,我的意思是,正好你有不满,正好小唐行程不定,她可不像你,在高校固定任教。虽然她现在签约了画廊,走进评论家视野,但还不够,那是她在借我的余辉。”
“我还想要她得到更多的大奖,画能够在足够底蕴的展厅展出,有足够多的人物肯定她的价值,然后对她的称呼上,能够脱去‘青年’,脱去‘女性’,脱去‘亚裔’,这样的她才会是我的继承者。她在复制我的事业,那么你呢?你是我唯一血脉的传递,我可不想让你成为贻温。”
祝猗听得有些出神,两息后说道:“我不会的。”
祝欢娱说:“贻温和你说过吧,可是我很难放心,爱情是有魔力的。”
她沉默片刻:“我知道你和你老师闹矛盾气咻咻回来时,我其实是后悔的,当初应该坚持让你学画。靠着长辈金山享受有什么不好的?我被他们嘀咕是‘女毕加索’,小唐可不是,稚子一样的纯真温柔是她有别于流俗的根本。若你在这一行,我想能像皮埃尔一样掌控画坛‘圣罗兰’。”
她后面的话听着尖锐,祝猗微一颦蹙,但她立刻就舒眉了。
祝欢娱说得再难听,也只是基于“假如”。
祝猗忽然有些惘然。
祝欢娱再是强势性格,她也步入暮年,不可避免地像无数老年人那样,既对子女忧心忡忡,又衰弱退让。
这位叱咤潮流的艺术家在向孙女要一个安心,感情上的、事业上的,她都希望听到一个足够的保证。
她潜意识已经承认了自己的年迈,只怕未来风雨如晦时,她却衰朽得来不及庇护了。
“刘姨是刘姨,我是我。当年刘姨是追光人,敬仰变了质,我从来不是。”祝猗语气轻松,“我是始于颜值。”
“哦,这话说得可真难听。”
祝欢娱这句话是用英语抱怨的,借着她前边的“莎士比亚论”阴阳怪气。
祝猗眼神变得很包容,好像那些看着家里老顽童的无奈成熟子女。
祝欢娱“啧”了一声。
“我和老师吵架生气,不是什么大问题。我看不惯那些明显的数据造假、尸位素餐、垄断资源,但偏偏我还有能到改变这个行业的地步。认识自己平庸无力,难免失望。”
祝猗垂眼说道:“而且我之后还要和光同尘,一想到这儿心情就更不好。但我也不想离开这行……这个专业本身我是喜欢的。不管怎样,我好歹也算二代……三代,任性翻个脸还是可以的。”
祝欢娱默然。
“变不了行业生态,但我还能做出一点其他改变,将这个领域再往前推进一点点,哪怕是零点一。我记得曾经您和我说哪怕做不了第二个杜尚这样开启新一轮潮流的大师,也要成为推动新潮的人,我在我的行业也是这样。”
祝猗看着祝欢娱,露出一个极似的微笑:“您觉得,唐灼喜欢我的内核,像您还是刘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