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额角有细密的汗珠冒了出来。
御案后,等待的手落了个空。
她疑惑地抬起眼睫,那双清冽的眸子带着询问望向我。
当视线触及我那张憋得通红、眼神慌乱躲闪、仿佛下一刻就要原地自燃的脸庞时,她先是一怔,目光在我僵硬的姿势和被死死攥住的奏折边缘扫过。
她什么也没说。
没有责备,没有催促,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只是非常自然地、极其流畅地向前倾了倾身,修长的手指越过那短短的距离,无比从容地从我那如同被焊死了的僵在半空的手中,轻轻巧巧地……?抽走了?那本可怜巴巴的奏折。
然后,她低下头,目光落回摊开的奏本上,朱笔再次蘸满墨汁,仿佛刚才那尴尬的几秒钟空白从未发生过。
沉稳专注的样子,显得我像个大惊小怪的小丑。
我:“……”!!!
老板!您绝对是故意的!
您就是存心想看我手足无措、原地爆炸的窘态对吧?!
这无声的“抽走”简直比说一百句话杀伤力还大!?
我在内心泪奔控诉……
我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肩膀垮了下来,默默地把那只僵在半空、此刻显得无比多余的手收了回来,垂在身侧。
内心的小人已经泪流成河,缩在角落画圈圈:拥有至高无上的特权却不会用,这大概就是社畜的终极悲哀吧……
悲哀地是,我眼角余光敏锐地捕捉到,一直安静侍立在角落努力降低存在感的秋云姐姐,在我僵住的那一刻,脸上迅速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骇然。
她的目光在我通红的脸和女帝平静无波的侧影之间飞快地扫了一个来回,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极其惊人的事情,猛地低下头去,屏住了呼吸。
她连收拾砚台旁散落墨块的动作都变得格外小心翼翼,仿佛怕因为她知晓了什么而被怪罪。
接下来的时间,我,代明玉,投入了一场堪比重装操作系统的“语言系统重构”伟大工程。
我看着手边的青瓷茶盏里,氤氲的热气渐渐消散。
机会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如同即将奔赴拆弹现场的勇士,端起温热的备换茶盏,挪着小碎步蹭过去。
那句刻在DNA里的“奴婢为您换杯热的”在舌尖疯狂蹦迪、反复来回了足足三圈半。
最终,在我强大的意志力驱使下,它艰难地化作了细若蚊吟、气若游丝的一句:“……茶凉了,换一杯?”
声音小得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只动了动嘴皮子!
谢天谢地!她的耳朵比我想象的好使!?
那只执掌乾坤的朱笔,在奏折上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微不可查。
她没抬头,甚至连眼皮都没掀一下,只是从喉咙里发出近乎气音的:“嗯。”
像是敷衍,又像是……默许?
成了!YES!?
虽然音量堪比地下党接头,但关键的禁忌词“奴婢”成功规避了。
我内心的小人瞬间蹦起来三百六十度转体撒花放礼炮,感觉攻克了图灵测试级别的技术难关!
里程碑式胜利!?
而且……她似乎……并不反感?
这个认知像一针肾上腺素,给我那摇摇欲坠的勇气打了一点点补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