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的药膏效果拔群,我的手腕没两天就活蹦乱跳,灵活如初。
但比那清凉药膏更深入骨髓的,是女帝那句状似随心的关怀。
它像一颗裹着蜜糖的种子,在我心尖最软的土壤里生了根,悄然抽芽,长成一棵缠绕不休的藤蔓。
时不时,那嫩绿的藤尖儿就轻轻挠蹭一下心壁,带来一阵细密的麻痒与甜意,惹得我对着空气都能毫无预兆地傻笑出声。
就连研墨时都常常盯着砚台出神,嘴角挂着可疑的弧度。
果然,卑微社畜在职场最大的动力,除了老板画的大饼,就是老板那点若有似无的……嗯,特殊关怀。
这感觉,比年终奖还让人飘忽。
就在我沉浸在这份“关系户”专属的隐秘快乐里,几乎要忘了宫廷如履薄冰的本质时,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殊荣”砸了下来。
陪同女帝出席招待藩国使臣的宫宴。
消息是御前总管太监李德顺亲自来传的,他那张常年挂着程式化笑容的脸上,此刻竟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
仿佛在说:“丫头,自求多福吧。”
第二日照常上班之时,我越想越觉得忐忑,甚至都不知该如何磨磨了。
“陛、陛下!”我几乎是扑跪下去,声音带着自己都嫌弃的颤音,脸涨得通红,“奴、奴婢……笨嘴拙舌,规矩也才学了皮毛,怕是……怕是连呼吸都会出错,万一丢了陛下的颜面……”
我的社恐灵魂在尖叫:大型外交社交场合!满屋子达官显贵和外国使臣!简直是为我量身定做的地狱!
黄瑶臻放下手中的朱笔,那轻微的“嗒”声在骤然安静的御书房里格外清晰。
她抬眸看我,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唇角似乎勾起一抹极其浅淡的弧度:“怎么?”
她的声音不高,清泠如玉石相击,敲在我剧烈跳动的心鼓上,“在朕跟前,不是挺能说会道?连漕运新政都敢侃侃而谈,怎么到了区区宫宴,就成了锯嘴葫芦?”
我:“……”
老板!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您这就是赤裸裸的激将法!
更可悲的是,我这该死的社畜本能,就吃您这套!
被那带着审视和一丝玩味的目光盯着,一股莫名的血气直冲头顶。
我猛地抬起头,梗着脖子,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绷出一个“我能行我可以”的壮烈表情,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奴婢……奴婢不怕!”
她眼底那潭深水般的沉静,漾开层层真切的笑意,波光潋滟,如同春风吹皱了一池春水。
那笑容短暂却明亮,让御书房都仿佛亮堂了几分。
“嗯,”她收回目光,重新拿起朱笔,语气随意得像在吩咐添茶,“跟着便是。无需你多言,看着……就好。”
那个“看着就好”,尾音微微拖长,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意味。
话是这么说,可真到了宫宴那日……
我站在流光溢彩的大殿边缘,看着身上这套比普通宫女礼服不知精致多少倍、勾勒出几分生疏曲线的浅青色宫装……
听着殿内丝竹悠扬与觥筹交错的喧哗……
我只觉得自己像个被强行套上华丽包装的土特产,马上就要被推到聚光灯下公开处刑。
紧张得脚下拌蒜,差点同手同脚摔出去,幸亏旁边一位面容严肃的老宫女眼疾手快,稳稳扶了我一把,低声道:“姑娘稳住,陛下看着呢。”
她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我后背立刻绷得更直了,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宴会上华灯璀璨,琥珀光倾泻如瀑。
女帝黄瑶臻端坐于高高的主位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