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出口的刹那,一股冰冷的悔意瞬间攫住了我!
代明玉你疯了!彻底疯了!
国之重器,社稷之策,岂是你一个伺候笔墨、连奏折题目都未必能看懂的小小侍墨女官能置喙的?
你把自己当什么了?御前顾问?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甚至能感觉到侍立在门边阴影里的老宦官,猛地抬了一下眼皮,浑浊的老眼中射出难以置信的惊骇目光,似乎在无声地呐喊:此女僭越!大胆!
黄瑶臻显然也完全没料到我会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开口。
她揉按太阳穴的动作骤然顿住,那双深邃如寒潭的凤眸倏地转向我,在那审视的目光深处,我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
也许那并非嘲弄或震怒,只是像是在无边黑暗中陡然瞥见一丝星火时,本能燃起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一丝极淡的期待?
她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实质般锁定了我,那无形的威压几乎让我窒息。
整个书房落针可闻,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唔?”她发出一声极轻的鼻音,尾音微微挑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和一丝探究。
“说。”最终,她开口了。只有一个字,言简意赅,却重若千钧,清晰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深吸一口气,豁出去了。
反正说都说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死就死吧!
“奴婢觉得,”我的声音还是有些发颤,但努力维持着清晰,“漕运之道,如人体血脉运行,堵则不通,通则不痛。
关键之处,或许不在‘加派人手’或‘一味清淤’这等耗费之举。
而在于精准找到那几处‘淤塞点’,并设法让‘血液’流动得更顺畅、更有序些……”
我尽量用她能理解的生理比喻,笨拙地包裹着现代项目管理的核心逻辑(关键路径法、流程优化)。
为了说得更清楚,我甚至壮着胆子,手心濡湿地请求:“陛下……能否……赐奴婢一支炭笔,一张……废弃的纸背?”
这要求简直胆大包天!
侍立角落的老宦官眼皮猛地一跳,头垂得更低了。
出乎意料,黄瑶臻只是抬了下眼皮,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示意旁边的小太监递过东西。
接过炭笔和那宝贵的“画板”(废弃奏折背面),我深吸一口气,仿佛回到了以前给投资人做PPT汇报的状态。
恐惧暂时被专业本能压了下去,我半跪在书案侧前方,开始专注地在纸上勾勒。
“……陛下请看,”我用炭笔画出曲折的河流走向,在几个关键闸口和转运节点重重标点,“譬如这里,还有这里,便是容易‘拥堵’的‘淤塞点’!”
“年年全线清淤,如同……遍体施针,耗费巨大却难达病灶。若集中力量疏通此几处‘血脉死结’……”
我一边画,一边讲解着我理解的“关键节点法”。
讲到优化运输环节时,更是沉浸其中,语速不自觉地加快,手指随着思路在图上点划,仿佛她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而是需要被说服的合作伙伴。
“……所以,或许可以试着在?此处?,”我用笔尖重重圈出一个枢纽,“设立一个中枢调度点,统一计量,分时段有序放行,避免船只无序扎堆,空耗时间。
还有,对漕粮从装载、运输到各节点交接的时间,”
我顿了顿,努力寻找她能理解的词汇,“进行明确的‘规矩’设定,并加以严格考核,就像……就像给驿站驿马定下‘脚程时限’,延误必究!
如此,或可提升流转之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