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神色一如既往,陈大妹怎么瞅都瞅不出额外情绪,小声问:“真不要啊?老好的鸡咧。”
许微澜抱着碗摇头:“我不会告诉别人。”
两人还是犹豫不决,许微澜便放下碗道:“脚有伤,吃太多不运动会消化不良。”
这倒是,两姐妹放心拆解鸡腿,但仍一人一筷子分了点肉给她,还把鸡纵全搁她碗里。
野鸡纵珍贵,许微澜自己吃些,剩下的又还给姐俩,就这么你让我,我让你的吃完了饭。
陈大妹刚放下筷子就急匆匆收拾着说要去村口,陈幼妹本来想去,走到门前发现她走了许微澜独自留在屋里,便也跟着留下。
少了个人,气氛再次变得微妙。
陈幼妹不知如何处置自己的手脚和视线,干脆把澡盆清理干净,又去后院打两桶水,一桶备用,一桶烧开晚上可以喝。
许微澜坐看她忙里忙外,晌午的太阳照出尘埃行动的轨迹,雀跃地扬在女生后边。
她静默了会,开口道:“我教你写字好不好?”
陈幼妹刚洗净手,甩水的动作一顿,转身:“现……现在吗?”
许微澜蹙眉,怎么好好个人说话老结巴?
“现在。”
陈幼妹盯着她,猜测言语中的真实性。
许微澜于是移动到桌前,铺好纸:“你想学毛笔还是硬笔,嗯?”
尾音很轻很低,短促得仿佛昙花一现,却令陈幼妹乱掉阵脚。
最近总这样,心脏不受控制地颤抖。
连声音都有些抖:“区……区别在哪?”
许微澜低头抚平宣纸的卷边:“硬笔平日写字用,毛笔属于个人爱好,喜欢就练。”
陈幼妹努力集中精神思考,最终选择实用的:“硬笔吧。”
许微澜没说话,将钢笔拆开吸墨。
手与瓶身相辉映,纯粹的黑与白碰撞。
她做这些得心应手,熟练到杆囊未曾沾染分毫墨汁,陈幼妹上次见能迅速从瓶中抽取液体的人,还是林医生。
下一秒许微澜也同林医生一样,把杆囊倒过来用指甲轻弹两下。
她的手实在太好看,每一寸皮肤每一条纹路都如同精雕细琢的璞玉,太阳下呈半透明。
陈幼妹搜肠刮肚地寻找形容词,温柔太软,帅气太锋利,等许微澜试好笔,她恍惚想起一个不太合时宜的成语:威风凛凛。
每个人都有擅长之事,陈幼妹擅长爬山下地,种菜烧饭,精力体力非同一般。
那么许微澜所擅长的,便是操控笔墨纸砚。
她是它们的统治者,统治者在自己的领域内可以为所欲为,溢出平日没有的,随心所欲,压迫感十足的帝王气息。
就是威风凛凛。
未见过的,新鲜的许微澜。
没有顽劣戏谑时的陌生,而是“原来她也可以如此有力量”的震撼。
但……自从两人谈论关于女同性恋之间如何“快乐”后,陈幼妹再无法直视她的手,总感觉有股微妙又诡异的旖旎荡漾在心头,消也消不掉。
许微澜把本子推出去:“照着写。”
带墨香的纸上赫然呈现“陈幼妹”三个字,而名字主人生疏僵硬地拿起笔,听见一句“姿势不对”,又立刻改变握笔动作。
许微澜还是说不对。
待换了好几个,她轻叹一声。
陈幼妹立即紧张地屏住呼吸。
沉默良久,许微澜弯腰覆上去,从肩膀落下一缕潮湿的黑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