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叔晚嗤笑一声,“大人到底想说什么?怎么一时倒扭捏起来了。究竟谁才像女儿家?想来不是宽膀子的武夫。”
徐正扉便道,“扉有一物相赠,纵军督使不在意,也该瞧上一瞧。”
戎叔晚啧了一声,“徐大人,我升官了,不是军督使。”
徐正扉让人气笑了,“行行行,巡使大人,还请您赏个光呗,收下扉的礼物,算作扉向您赔礼道歉。”
戎叔晚起身,利落的身手轻跃而下,那几下脚尖点地,全靠着一条好腿,给徐正扉看得目瞪口呆。
“你!我?扉还在上头呢?怎么下去?”
戎叔晚抱胸看他,不耐烦道,“跳下来,我自会接着大人。”
徐正扉摇摇头,自个儿又匍匐往下挪腾了一阵儿,本想去寻梯子,却连滑带摔的从房顶溜下去了!
“啊!——哎!”
电光火石之间,徐正扉心说,完了。唉~纵是留着小命,摔个狗吃屎,也够丢人的——然而,如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出现。
“啧。”戎叔晚一手抱着人,一手接住从屋脊坠落的一片瓦,嗤笑道,“大人下来,还捎带顺了人家一片瓦,果不愧是徐郎,从不空手而归呢。”
徐正扉无言以对,挑眉瞪他。那明眸映着月光,风流衬着衣衫凌乱,不显狼狈,却生了别样的风情,叫那马奴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只好别过脸去了。
徐正扉从人怀中退出来,抚弄衣衫,正襟迈步,黑着脸走至房间,将那赠礼递到人怀里,便直接杜门谢客,也不理会了。
戎叔晚碰了一鼻子灰,自顾自携着那沉重的物什回了。
是夜,戎叔晚辗转难眠,一双错金银制履摆在眼前,叫人无措。
他穿上试了。
那鞋履应是徐正扉专门找能工巧匠定做的,布料紧紧包裹住小腿,中间夹层有金属,可做支撑力,可以调节高度,直至两条腿走起路来,感觉差不多。
他落下袍来,行走几乎无异。
那盒子里还留着一张有落款的笺子。不知怎么回事,别的字他虽识不全,可这两句,他却看明白了:
“君主有荣威,赐汝蛇头杖,扉独有诚心,赠君金银履。”
那月色朗朗照着,戎叔晚靠在床帷上,忽然抬手遮住眼帘。
一片漆黑。
[你既名晚,当取个先字,既是凡事谋动在前,又有争进之意。]
[戎先之,你快快睁开眼啊。]
[他乃是名动天下的世家公子,你这马奴又算什么?]
戎叔晚忽然想起这些话来——好似有人反复地在耳边念着,虽察觉一些端倪,却又不知何故,全搅乱了。而那夜,徐正扉也没睡好,他心绪辗转,为此却明白:那颗心,挂在人身上,再抢不回来了。
兴许,越是那等聪明人——越能清晰地辨别和陷入苦痛之中。反观那愚人,连苦痛都来的晚、来的钝……慢腾腾的,令自己也不知所以。
如今,这么想着,徐正扉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直至——
低笑声响起。
一柄伞撑在他头顶,那声息带着戏弄:“大人不在家中守着,寻到我的小院做什么?瞧着,是馋酒了。”
徐正扉微怔,没回头,却笑骂道:“你这贼子,哪里盯梢来的?”
“小的奉命保护徐郎,你到哪儿,我便跟到哪儿。”戎叔晚嘴角一翘:“自然是暗处盯梢来的——若是馋酒,岂不到我的戎府里坐坐?那里宽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