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正扉瞪了他一眼,轻啐:“凭你?好大的脸面。”
目送人利落的下轿,钻进对面暗色的轿子里,戎叔晚才缓缓的勾起唇来。
他就这样,微微朝后依去,然后捻着指尖搁到鼻间细细的闻……方才捉过那人手腕,此刻还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清香,好似春三月里,才开的花骨朵。
徐郎啊徐郎……啧,有意思。
戎叔晚垂眼,盯着尚有余温的手指失神。
他仍记得那年在淮安,徐正扉坐在椅子上,双目微垂、喝茶小憩的场景。
晨曦微风穿堂而过,吹起他一角青衫并两缕乌发,那打窗搁置的卷册,簌簌作响,庭外三两碧树正生起青芽,如他薄衫处点缀的一颗小花。霁月风光,气韵逼人。
徐正扉说的不假,他二人确实曾同生共死,这十年来,各端着一颗心在激流暗涌中相惜。
他教自己读书认字,自己护他安危无虞,在终黎各处的政治漩涡中,逢场作戏,未雨绸缪,联袂造的无两风头。
旁的不说,就连脚上那双靴子,都是人家徐郎有心送的。只可惜,当年喝酒赏月的岁月一去不返,再回头,竟站在了权柄的两端。
徐正扉不知这奸贼盘算什么,只暗地里多骂了他两句。
只有戎叔晚知道,眼下,自己手握宫城卫军并天子麒麟军,搅在复杂形势里,未必不是鼎镬之鹿。他是何等的煎熬难宁?只恨不能当即搜寻天下,将那位捧回宝座上,好平了这乱、报了这国。
子夜,督军府地下暗室,灯光大照如白昼。
“大人,有急报,狼回来了。”
奔袭回来的雪狼扑进主子怀里,拿尖利的牙齿磨他的手腕和手指。
戎叔晚倚靠在一旁,将瘦了一大圈的雪狼抱进怀里,而后慢慢的捋摸,直至叫它筛糠似的抖着吐出一团布料,还有胃囊里夹杂着长在西关、还未消化完全的草种子。
那是君主的袍衣一角,和西鼎烈马吃的植株。
这两样,是雪狼熬着性命,替它的主人带回来的消息。
戎叔晚神色凝重,迅速定论:“君主在西鼎。为何谢祯不曾知会众人?难道放任主子和江山置于险境不成?”
候在一旁的心腹沉声道:“安平侯已在暗地里部署兵力,既知道君主的下落,那我们要不要……”
“先不要轻举妄动。安平再不济,也是正经侯爷。”戎叔晚自嘲道:“若当初真的劝着主子立了东宫,今日就不会落得这样下场了。”
话是这样说,仿佛生气。
可那双阴戾的眸子却忍不住眯了起来。
——什么安平?
这天下的主子,就只有昭平一位。谁若敢动,妨碍了主子,拦了自个儿的青云路,必要将他们通通都杀了。
安平再放肆,也要为着他手底下的兵,礼让三分。兴许,这偌大上城,也就只有徐郎一人,敢在他心窝里狠踹两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