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蛮夷尔敢!”沈清弦终是被这直白的挑衅彻底点燃。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怒喝如同闷雷炸响,她猛地起身,座椅被她带得向后刺啦一声刮过金砖地面,发出刺耳的锐鸣。
她周身散发出属于百战统帅的凛冽杀气,让靠得近的几个文臣甚至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感觉脖颈冰凉。
“驸马。”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平静,甚至带着几分慵懒倦意的声音响起。
不高,却如同带着某种魔力,清晰地穿透紧绷欲裂的空气,落入了每个人紧绷的耳膜。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沈清弦那燃烧着骇人风暴望过来的眼神,齐刷刷地聚焦到了声音的源头。
长公主萧华棠从始至终都保持着优雅坐姿、仿佛置身事外。
只见萧华棠终于放下了手中把玩良久的玉杯。
她缓缓抬起眼眸,那双清亮如秋水般的眸子,淡淡地扫过身旁几步之外,那个因为暴怒而浑身紧绷的沈清弦。
他指缝淌血,眼神狰狞如同受伤困兽。
那目光,平静得如同在看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冰冷疏离,没有一丝波澜,甚至连一丝讽刺都欠奉。
仿佛沈清弦如此激烈的反应,于她而言,不过是拂过裙角的一缕微风。
与她似是毫无干系。
她微微侧首,眸光流转,终于落到了殿中那个自信张扬的金晶太子身上。
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萧华棠那润泽如花瓣的唇角,竟极其蛊惑地勾起了一抹极淡却足以颠倒众生的笑意。
那笑容并非热情,也非应允。
它更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旁观者,看到了一场意料之外,却颇具趣味的好戏开场。
那笑意,不由地流露出的那种带着慵懒、又带着一丝纯粹玩味的兴味盎然。
她看着金晶太子,仿佛在欣赏一件新奇有趣的异域珍宝,用一种听不出喜怒清越嗓音,轻轻浅浅地说道:
“乌孙太子……倒真是坦率得有趣。倒真像一只……不惧风雨的草原雄鹰呢。”
一句话,轻柔婉转。
却让满朝百官不淡定了。
“嘶……”
殿内响起一片难以抑制的倒抽冷气声。
“长公主殿下这是……何意?”老成持重的大臣胡子都要揪掉了。
“有趣?殿下居然说有趣?!”几个年轻官员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互相交换着惊恐又八卦的眼神。
“哎呀呀,这下可真是……比戏文还精彩!”后排某个角落的低阶官员忍不住跟同僚咬耳朵,被旁边的上司狠狠瞪了一眼才缩回脖子。
“啧啧,驸马爷那脸色……我的天,都快滴墨了……”一个胆大的宫女悄悄凑近同伴耳边,声音压抑着兴奋。
“雄鹰?殿下夸他是雄鹰?!”另一处角落,一个乌孙使团的随从惊喜地低呼,却被同伴一把捂住了嘴,示意他看主位上皇帝那更加难看的脸色。
整个大殿,陷入既紧绷又充满窃窃私语嗡嗡声的混乱氛围。
千层浪?
不,这简直是滔天巨浪!
沈清弦整个人僵立在当场,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萧华棠。
看着那张曾对她展露过无比温暖笑靥的脸庞,此刻却对着这个意图将她从自己身边夺走的蛮夷男人,露出了她许久许久未曾见过的鲜活兴味的笑容!
那笑容如同一柄匕首,狠狠捅进了她的心脏。
一股远比当年在北境陷入绝境、浴血奋战时更甚的恐慌,猛地从她心底最深的角落窜了出来,轰然炸开,瞬间席卷了她全身。
从未有过的嫉妒,让她的血液飞快涌向颅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