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壮哉!朕之栋梁!”皇帝满意地抚掌大笑,举杯向群臣,“诸卿共饮,为我大梁将士壮行!”
“共饮!共饮!”殿内响起一片附和之声。
这股豪情壮志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只激起了一圈短暂的涟漪便迅速沉没。
沈清弦回到座位,心却比方才更加纷乱如麻。
边关告急,意味着她随时可能再次披甲出征,重返那片她熟悉的烽火之地。
若在以往,她必是毫不犹豫,甚至心怀热血澎湃的期待。
那是她的战场,她的荣耀所系!
可此刻,一个冰冷而绝望的念头却如同毒藤般缠绕上来,瞬间绞杀了她的热血。
若她此刻离去,踏上那生死难料的征程,她与她之间这已然冰封三尺、形同陌路的关系,是否就……彻底断绝?
再无任何转圜之机?
她下意识地带着一丝连自己都觉得卑微的期盼,再次看向身侧的萧华棠。
萧华棠却已再次将她那完美的侧脸对着她,正微微倾身,听着旁边一位小郡主兴致勃勃地说着京中闺阁趣事,唇角挂着恰到好处的、礼貌而疏离的浅淡弧度。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映着跳动的烛火,却没有半分……与他可能出征、可能生死有关的波澜。
仿佛刚才那句关乎边境安危、关乎他可能生死未卜的消息,只是掠过耳边的一缕无关紧要的风。
是啊!沈清弦心底一片冰凉。
外人。
她早已是她的“外人”。
。
他的去留,他的生死,又与她这位尊贵的长公主殿下何干?
这个认知,比北狄左贤王的铁骑压境,更让沈清弦感到刺骨穿髓的寒冷。
她下意识地又去摸酒杯,却发现壶已空。
宫宴最终在这份于沈清弦而言如同酷刑般的“热闹”中走向尾声。
丝竹渐歇,宾客开始告退。
萧华棠在宫女们如同精密仪仗队般的簇拥下,率先优雅起身,裙裾纹丝不动,对着御座上的帝后行礼,声音清越:
“皇兄,皇嫂,华棠不胜酒力,先行告退了。”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仪态万方。
没有回头。
没有眼神交汇。
更没有如同殿中其他那些恩爱夫妻一般,妻子会停下脚步,等待丈夫同行,或是交换一个默契的眼神。
她就那样,在宫女们的拱卫下,仪态万方地转身,裙摆划过冰冷光滑的金砖地面,一步步远离灯火通明的大殿,向着殿外那无边无际的沉沉夜色走去。
沈清弦独自站在原地,像个被遗忘在盛宴角落的摆件。
她手中还捏着那只空了的白玉酒杯,杯壁上残留的冰凉触感,仿佛是她此刻唯一能握住的东西。
酒入愁肠……
古人说酒能化作相思泪。
而她沈清弦,连为这份迟来的、无处安放的情愫流泪的……资格,都已被她亲手剥夺殆尽。
殿外,萧瑟的秋风如同呜咽的号角,卷着枯黄的残叶,猛烈地拍打着厚重的朱漆宫门,发出沉闷而悲凉的“啪啪”声。
一场关乎家国存亡的风暴,似乎即将在遥远的北境边关掀起。
而另一场早已在她内心深处酝酿、席卷一切的狂风暴雨,此刻已轰然降临,将她彻底淹没,吞噬殆尽。
连一点残骸,都吝啬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