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伏在床间的女人蹙着眉,视线再次瞥过右腕上的手表。
虽然被压住的人此时没什么力气,但看着对方眼尾泣出的湿意,女人锐利的眉峰深深沉了下来,流露出几分不忍。
“呜呜呜……”
身下的人突然抑制不住地哭起来,泪水像积云突然洒落细雨,沿着眼角簌簌滑落鬓边,在洁白的床单上浸出一团灰暗的湿意。
女人的身体瞬间僵住,深邃的瞳眸中滉漾出动摇的浅光,捏在对方腕间的手也不自觉松了些许。
她不是没有见过苏扬哭泣,只是没有见过她……如此委屈的嚎啕。
训练场和赛场上的苏扬从来不会落泪。
那些筛掉同期Alpha的训练项目,一场又一场在极限下搏出的胜利,又或是黯然落幕的失败……
所有情绪,都被Omega好好敛在眼底的深处。
因为是从未出过顶级选手的属性,因为总有世间的偏见难以移除,哪怕获得一些成绩也会被各种声音质疑,她便更不能在人前泄露出一点的软弱和怯意。
苏扬是她见过意志最坚韧的选手。
这评价与性别或属性都无关。
只是针对她这个人,只是针对她做到的事,只是针对她展现的决心。
可这么坚韧的一个人,怎么会因为身体难受而哭成这个样子?
那些杂碎到底给她吃了什么药?!
暗怒中,床上的Omega微弱的呢喃透进耳朵里,像一道闪电,狠狠劈开了她的脊骨。
“呜呜……辛弦……不、不要……走。”
森冷电光划破长夜,直直渗进身体里,压弯了挺直的脊背,炸裂了坚硬的骨骼。
迸溅的残片,随着那些哭吸中的哭喊,深深插进Alpha的心脏里。
“呜呜……”
Omega难耐地哭泣着,情绪的底线被击破以后,过往藏匿的难过和委屈,顺着那道碎开的口子冲流而下,和洞穴里潜伏埋藏的欲望一起,激起浑浊的砂石。
垂着头的辛弦表情怔忡,视线死死盯着哭到牙关颤抖的人,眼里疏忽漫上一阵雾气。
“对不起、呜呜呜……我不是故意的……”
那人眼睛紧紧闭着,泪水像决堤般淌落,鼻头哭得发红,长长的睫毛被打湿着摇摇欲坠,饱含痛苦的声音里、被匆忙而焦急地塞满了愧疚和歉意。
一直撑在身侧的左手反射性颤动了下,辛弦微微移开目光,看向系了一圈红绳的手腕。
模糊的眼神里沉下一片灰云。
被劈弯的脊背慢慢挺直,辛弦将对方的手腕交叠着按进软被里,微微俯下身,用空着的手背贴在哭到炙热的眼角,虚拢住哭得有些颤抖的人。
红绳的颜色有些淡了,反倒是苏扬眼尾的赤红还要更加浓烈。
感受到熟悉的触感,身下的人偏了偏头,在温凉的细腻肌肤上轻轻蹭了蹭。
湿意擦过皮肤,灼烧般地疼。
但辛弦没有收回手,任那个人依恋又不舍地将额角抵在指骨上,细软墨黑的眉轻轻擦过指节。
青草的气息轻柔地安抚着Omega躁动不安的情绪,缩在熟悉的体温和怀抱里,渐渐地,苏扬没有再哭了。
泪痕开始干涸时,隐忍的身体痉挛了一下,被难耐折磨的神智慢慢平静,一直紧闭着的眼睛缓缓微睁,朦胧的视线里是贴得很近的脸部轮廓。
看不太清,但很熟悉。
信息素的气息浅淡却明晰,如同荒芜中唯一的绿意。
是春天枝头的新芽初生,是夏季茂盛的草长旺盛,是深秋簌簌飘落的红叶下金黄的温抚残存,是隆冬深雪压覆中与土壤共生的蛰伏生命。
如此生机盎然的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