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平日里娇蛮活泼仿佛不谙世事的大小姐,此刻周身竟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气势。
她将那块汗巾狠狠摔在柳依依脚边,溅起微尘。
“柳依依,你听清楚了!”她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报恩的方式有千百种,府里哪样活儿缺人手?
后厨、洒扫、浆洗,你尽可以去做!
但绝不包括像块甩不掉的膏药一样死缠烂打!
也绝不包括不知分寸地骚扰他人、侵犯他人界限!”
她目光如炬,直刺柳依依闪烁的泪眼:“明华她性子好,不跟你一般见识,你倒好,得寸进尺!你自己睁大眼睛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她伸出手指,凌厉地虚点着:“送吃送喝,端茶递水,自作主张洗衣缝补,现在更不得了了,连擦汗都要强行上手了?!”
唐晓宁深吸一口气,胸膛微微起伏,说出的话更是石破天惊,毫不留情地撕开了最后一层遮羞布:
“下一步呢?是不是还要‘顺理成章’地帮她更衣?伺候她沐浴啊?!”
这话语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直白、残忍、不留半分情面地剖开了柳依依所有自以为隐蔽的心思!
柳依依的脸瞬间褪尽所有血色,变得惨白如纸。
她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蓄积已久的眼泪再也无法控制,“唰”地一下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下,沿着她惨白的脸颊滚落,砸在地上那方雪白的汗巾上,洇开深色的水渍。
她身体摇摇欲坠,纤细的肩膀剧烈地抽动着,双手死死地捂住了嘴,发出一声被强行压抑的呜咽。
晨光下,她单薄的身影显得格外凄凉无助。
一直探头躲在门后偷看的小翠,此时也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地捂住了嘴,手里的竹簸箕“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晾晒的桂花撒了一地。
李明华静静地站在唐晓宁身后一步后,从这个角度,她能清晰地看到唐晓宁绷得笔直的纤细后背。
那头乌黑的秀发,有几缕因刚才的激动挣脱了发簪的束缚,不服帖地翘在鬓边,随着她急促的呼吸微颤,像极了被惹怒后竖起绒毛的炸毛小猫。
柳依依那纤细的背影,终于又消失在月洞门后,只是那压抑的呜咽声仿佛还在空气中飘荡。
李明华的心情有些复杂。
她确实被柳依依刚才那越界的举动深深冒犯到了,习武者本能的反抗,让她此刻手腕还有些微绷紧的余力。
但看着唐晓宁为她竖起全身尖刺,如此激烈、甚至堪称咄咄逼人地将柳依依斥走,心里又莫名地浮起一丝……似乎没必要把场面弄得如此难堪的念头。
尤其看到柳依依最后那惨白如纸、摇摇欲坠的模样时,她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轻轻捏住了唐晓宁宽大衣袖的一角,用了点力道想将她往后拉半步,声音低沉地唤道:“晓宁……”
那动作带着一丝劝阻的意味,只是被果断地回绝了。
“你别说话!”唐晓宁头也不回,甚至胳膊微微用力,稳住了身形,没让李明华拉动半分。
她依旧像护食的小兽般,恶狠狠地瞪着柳依依消失的月洞门方向,仿佛那里还残留着敌人恼人的气息。
她的胸口还在微微起伏,显然怒气未平:“我今天非得把话说清楚!柳依依,你听好了!”
她提高音量,对着空气宣告,声音带着余怒未消的凌厉:“明华是我的保镖,是我唐晓宁亲自请回来的人!
她喜欢清静,最讨厌被人围着献殷勤转悠。
你那点所谓的‘心意’,对她来说根本就是负担,是麻烦,是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你看不出来吗?还是装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