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应声:“得嘞,五爷,汪四爷今儿没一起来?”
“没,就我一个人,”张启渊问,“有什么菜?有没有新鲜的?”
伙计回答:“有!羊蝎子、胖头鱼、炖白肉这些热的,还有昨儿猎的新鹿,炙烤配饼,焦香。”
张启渊点头:“行,鹿肉来个,鸭子来一个,随便什么做法,再来个素的,弄盘儿烧饼,”张启渊重点嘱咐,“酒先上。”
“行嘞,您瞧好儿吧,先坐着暖暖,听曲儿,我们有人添茶,您随意差遣就行。”
伙计走了,弹筝的开始弹了,没一会儿开始唱了,外边北风呼啸,张启渊一愣神儿,这才记起来晚上得去值房。
所以他这时候应该在睡觉的。
可他出来了,去提督府了——其实趁着魏顺不在才有决心去的;他又被提督府的禁止入内,在街上转了一圈,来这儿了。
酒上来了,伙计倒来,张启渊立刻就干了一杯,伙计再倒,他再干,伙计不说话,恭敬地又给他倒。
他对伙计说:“窗户开会儿吧,闷得慌。”
“行嘞,爷,”伙计放下酒壶,说,“这就给您开。”
那个唱曲儿的瘦弱的女子就坐在窗户旁边,窗户一打开,风灌进来,吹得她险些一个趔趄,这时,张启渊看见了逐渐阴沉的天色,然后听见楼底下有人在说:“绯扇的新书出了,绯扇的新书《雨罗衣》,一本难求。”
唱曲儿的还在唱,一边唱一边哆嗦,张启渊起身走过去,迎着风把窗关起来了。
伙计上菜:“爷,炖鸭子来了。”
张启渊说:“先放着,我去楼下一趟。”
说完,他就出去了,身后的筝和曲儿都没停下;到了大堂,看见散座那儿有一群人,其中有一个正是张启渊本来认识的——一家小书坊的老板,“绯扇”火遍京城的推手。
“你出来一下。”
张启渊直接上去叫她,她回过头了,有点诧异,随即是笑,问:“这么巧?你也在这儿?”
张启渊:“我有事儿跟你说。”
老板:“行,咱们出去。”
她是个麻利的女子,姓丰,祖上经商,手底下什么生意都有,什么买卖都能做得红火。
还没走到外边,她告诉张启渊:“你是不知道,今儿一上市,书摊子就被搬空了,我们赶快加印,连吃饭的空都没有。”
“夸张了吧,”他笑,说,“丰老板都有空在这儿喝酒。”
“谁喝酒了?新书上市第一天,我闲得慌?”丰老板低声道,“他们几个都是妓院、酒肆的掌柜的,咱们卖书首先是卖名声,给他们钱,请他们酒,让他们跟来客每人说上一句,我好卖书。”
张启渊问:“说什么?”
丰老板:“说‘公子,绯扇的《雨罗衣》买不着了,您有没有路子?我想买一本’,或者说‘大人,《雨罗衣》看没看过?这几天新出的书,整个京城的文人都在看’……反正,诸如此类。”
这下子,张启渊直接大笑起来,感慨:“丰老板不赚钱谁赚钱啊?简直是心眼儿上长了个人。
丰老板得意,说:“我这是智慧,再者说,也不全靠我,你写得好是根本,要是写得差,怎么卖也卖不出去。”
张启渊点头,说:“别抬举我了,我有件事,我想找几个常看我书的,给他们送新书,我写赠语、署名号、钤印,你得帮我刻个新的章子。”
丰老板:“我上哪儿找人去?”
“好找,书摊子啊,黑市啊,打听打听就知道,或者你写几个和书有关的问题,答得上来就入选,答不上来就下一个。”
“有搞头!”
丰老板丝毫不是个古板不化的,她转眼珠子想了片刻,立即亮着眼睛,冲张启渊打了个响指,说:“其实可以,又不是只那些之乎者也的腐儒能题字会友,咱们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