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重冷哼了声,夹着细嗓说:“左右你也出不去,一个鞭子,我还能骗你不成?”
白腻的粉慢慢把段枫玥下颌上的淤痕遮住,灰败的脸提起鲜活的气色,却微颦着眉,颇有几分西子捧心的姿彩。奚管事看着他那张明艳动人的脸,是又爱又恨。
秦楼楚馆的花魁也不是白当的,既要脸好,也要会才艺。对街的水红楼就出了这么一个哥儿,长得婉约清丽,又弹得一手好琴,凭他一个人,就抢了南风馆大半的生意。奚管事嫉妒得要死,馆里这些小子又不争气,要么是脸不行,要么是才艺不通。
乍一在人伢子那儿看到段枫玥时,他又惊又喜,这脸,根本不用才艺就能当花魁!他生怕被人抢了去,都没问那人伢子是从哪里弄来的极品货色,就花了二百两银子把人买下。
把人带回南风馆,让小侍给他洗了个澡,除了脸上明显的巴掌印外,身上还有大大小小的淤青,奚管事知道那些人伢子没良心,下手重,但没想到这么重……这得花他多少银子治,又得到什么时候才能接客?
奚管事照例亲自去问了几句话,左不过是你从哪里来,你姓什么名什么,盘问后再假惺惺怜惜道:“好孩子,你受苦了,现在来了咱们南风馆,就不用有上顿没下顿了,只要你听话,爹爹保你平安,不让你受委屈。”
这招百试不厌,却在段枫玥这儿失了灵。奚管事不管说什么,段枫玥都抱着膝不说话,眼眸空落落的,简直就像一具空壳。
奚管事这才明白,他让人给耍了。人伢子卖给他一个痴傻的!
他想跟人贩子掰扯,但这帮人早已逃之夭夭,找不到踪迹。奚管事不甘心吃下暗亏,立刻就打算让段枫玥接客,连人身上的伤都不肯治。毕竟一个疯傻之人,治好了也卖不出好价钱,还不如早接客早赚钱,他的本钱好歹能早些回来。
段枫玥这副皮相不是白长的,奚管事私下里联系了南风馆的几位豪客,没多时就有看了画像后心动的,经过一番竞价后,一位姓金的公子豪掷五百两胜出。
奚管事大喜过望,他心急地挑了个就近的良辰吉日,把段枫玥绑去金公子的房中。没多会,房里就传来些叮咚的声响,奚管事没在意,金公子爱好独特,行那事时有动静可太正常的了,直到房里传来接连起伏的凄厉喊叫。
是金公子的声音。
奚管事一听就知道坏事了,急急忙忙带着人冲进去,金公子衣衫半裸,蜷着身子在地上打滚,身上皮开肉绽。
“登徒子!让你欺负我!我打死你!”而那个痴痴傻傻的漂亮哥儿,正站在床边,拿着不知道哪儿来的鞭子挥舞,那狠厉的模样和熟练的架势真像练过的。
他差点昏过去,满脑子都是这回要赔多少钱。这可恨的哥儿!身旁几个小侍立刻上去拦,鞭子又是凌厉地一甩,顿时小侍们子哇乱叫地蹦开:“哎呦!疼死了!”
奚管事情急之时亲自上前扯了两把,那哥儿竟然连他一起打!
最后找来武功高强的打手,才将他压制住。
好容易把他关进房间里,这哥儿像大梦初醒一般,浑浑噩噩的模样全数消失,在里面骂骂咧咧的又摔又砸,字画、花瓶、屏风……全都成了碎片。
甚至有一次,差点翻墙逃跑成功。
奚管事越想越气不顺,连带着看段枫玥的目光都不善起来,直到视线从段枫玥明显消瘦的腰身上扫过,难看的脸色才缓和了许多。
自上回他把段枫玥抓回来,又把人关到柴房里饿着,已经过了三天,这三天段枫玥除了水,颗米未进,已经饿的没了人样儿,没有力气再闹,他假惺惺地拿鞭子一哄诱,就像只天真的鱼儿般上了钩。
今儿晚上李大善人来,他出了名的喜欢好看的,段枫玥正好对他的胃口。
而且……李大善人长相端正,常年浸淫风月,面对得心意的倌人,不吝于甜言蜜语,可谓是妥妥的暖情郎。到时候段枫玥进去送果盘,他一看段枫玥这么一个美人儿,瘦得和琴弦一样,走几步就摇摇欲坠,还面色凄然,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不得打心底里怜惜?
李大善人肯定会拉着段枫玥的手嘘寒问暖,段枫玥怎么看也不像个经事多的主儿,感情十分单纯,男人简单哄骗两句就动心了,事情好办不少。
奚管事望着浑然不觉的段枫玥,得意地哼了声。
“老爷。”
阔气的马车停在南风馆前,一胖一瘦两个马夫掀起帘子恭敬道。
裴益先从马车上跳下来,脚刚刚落地,就看到一队绯色绣衣校尉骑着高头大马迎面而来,气势肃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