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霓道:“请父王给母亲一个醒来辩白的机会。”
长留王缓缓道:“你是以什么样的身份?”
谢霓的眉心重重地跳动了一下,劈手从道子手中抢下一把长剑,横在手肘上,扬声道:“我是父王十七年来的太子!”
“十七年,”长留王道,“长留境内,两心相通时,方才有孕。我和万里清央近百年的夫妻,你却才生了十七年!”
谢霓道:“父王曾经满心盼我到来,如今却不能多等一刻。”
长留王脸庞抽搐起来,只厉声道:“百年就只结出这一刻的苦果,我就能甘心吗?!万里清央心狠如斯,而你,手提长剑,又想要做什么?”
谢霓一剑划在掌心,从血肉模糊中,生生剖出一点冰蓝来:“我不能眼看父王被雪练所欺,是这一颗痣,让母妃吸食小鸾,而非她蓄意所为。父王,这么多年,你眼看着她油尽灯枯,还不能信吗?到底是母食子,还是子食母?”
“油尽灯枯?她自生你之后,就一直如此,”长留王几乎阴冷道,任谁都能想到他会说出怎样的诛心之言,连长风都为之冻结,但那句话还是一字字吐了出来,“你岂不是食母的第一个孩子?”
刹那间谢霓胸腹剧震,几乎握不住长剑,直到手心的剧痛提醒他,他已死死拄着长剑,半跪在地。他满心怨恨,直想逼问长留王,这分明在脐带以外,又在骨血中盘旋的男人,为什么信也不彻底,疑也不敢疑?
那他到底强撑住最后一丝理智,慢慢道:“父王明知雪练搅局,也要如此吗?”
长留王微眯双目,语气终于和缓了一点:“你身上唯一像我的地方,就是不甘心。可这件事里,有无雪练,又有什么关系?没有雪练,他兄妹二人的种种欺瞒与算计,就不存在了吗?”
谢霓脑中忽有灵光一闪,那念头去得太快,让他来不及分辨,却是唯一的一线生机。
“我能保住素衣天心,并为母妃明证。”谢霓道,“只要父王再带我见他们一面。父王难道要让这份不甘,和母妃一起泯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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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妃宫内外,已设重兵把守。
祈福的地宫里,素衣道子进进出出,法器接连运入,更森寒的阵法气息,源源不断地涌出。连椒泥辛辣的香气,都阴沉得有如墓土。
谢霓并不过多地留意。天妃还沉睡在冰云殿里,这一次长留王不再强求她入住正殿了,罗帐飘飞,光华晕散,让她像是一场冰封中的瑰丽梦境,没有人能看穿她昔年所想。
谢霓静静地看着她,心里掠过一个奇异的念头。
长留王下令剖腹时,到底是怨恨她的欺骗,还是怕天素衣天心真的毁在她手中,一切再难转圜?
心局已成。单烽留下的红莲,用不上了。
他掌心伤可见骨,这才暴露出那点冰蓝。他缓缓走上前,伸手按向天妃的腹部,那衣裙却涌动起来。
——轰!
谢霓整个人都被狂风轰出,重重撞在桌案上,和前一次如出一辙,可谢鸾的残念似有了防备,还用风墙挡住了他的掌心。
谢霓微微地笑了:“我知道雪练别有所图,但我有办法,护住你们。小鸾,我和你一样,我想让母妃有选择。”
【作者有话说】
单某:我家呢?
第224章救不得
风蚀古关外,红莲铺天盖地,猎猎翻卷,巨柱般的黑烟直贯天地,仿佛望不尽的烽火台。每一幅浑厚无匹的莲瓣下,都有人在厮杀,风雪怒号,天地变色。
这个地方,连昼夜都被风雪撕碎了,谁也不知道,这一战持续了多久,鬼哭声越来越重,分不清是人间还是悲泉。
单烽不是第一次和雪练交手了。新仇旧恨,自然手段极为残暴,凡是被火莲席卷的雪练,立刻化作黑烟,连一簇冰屑都不会留下。雪练虽修筑起了祭坛,但这种程度的抹杀,还是撕出了一片一片的兵力真空。
援兵到来后,单烽得以腾出手,解决那把真正高悬天上的利剑。
在犯渊之下,他找到了雪河将军的痕迹。
身披白骨璎珞的佛子,被藏在一条吞天冰蟒腹中,单烽斩断蟒首,剖出一处巨大的空腔,这才对上了一双空洞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