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泓衣双唇紧抿,胸口剧烈起伏,恼恨得要背过气去了,不停伸手去抚自己后颈,只是手上乏力,软软地跌回身畔。单烽后知后觉,单手挽开他颈后散乱的黑发,道:“小道友要替你疗伤,我不解你里衣,很快。”
“快,小灵!”楼飞光也催促道,颈上青筋暴起,用风障拼命拦截着楼中狂泻而下的砖石梁木,“这楼里太危险了,不能把他带出去么?”
百里舒灵根本无暇分心作答,她施针的本事传自万里鬼丹,极为精妙,可谢泓衣体内寒气太重,针尖一逼近,就会凝上一层寒霜。
徐之又徐的三针过后,百里舒灵的脸色一变再变。
“不行,太乱了,寒气乱窜,不按经脉来,根本封不住。”
百里漱看着妹妹落针的位置,眉头微皱,也取了一根金针,信手扎在楼飞光背上。
楼飞光嘶了一声:“百里,这时候你还拿我试针。”
百里漱手腕微旋,楼飞光便如被拨明了的灯芯一般,体内灵气陡然盛了三分,风障亦随之清透凛冽起来。
“木头,白送你一针,还叫唤什么?”百里漱随着妹妹落针的手法,在楼飞光背上一路施针,喃喃道,“没错啊?虽然灵根各异,经脉不同,可风灵根走的风池风门穴一路,不应出差池才是,喂,木头,酸不酸?”
楼飞光咬了半晌的牙,终于忍不住大叫一声。
“啊!”
“酸痛就对了,一针下去,木头都能开窍,”百里漱皱眉道,“怎么还没反应?慢了,这一针又慢了。”
这一针刺入,谢泓衣全没半点儿反应,背后那片皮肤纯如冰雪一般。单烽心中一凛,又一按脉搏,方知他彻底昏死过去了。
与此同时。
谢泓衣的识海中,传来了阵阵嬉笑声。
红雾弥漫,应天喜闻的六目匆匆浮现,却露出气急败坏之色。
“谢泓衣!当日是你唤醒本座,如今却要赶尽杀绝?”
它借着红线,强行侵入谢泓衣识海,心中实无底气。对方要是心性脆弱,倒也罢了,否则,便能将它这不速之客轻易驱逐出去。
它不是没有尝试过,当然,失败了。
作为报复,谢泓衣砸碎了它一角佛龛。
因此,在呼唤的同时,它不惜动用残余的神力,让声音里充斥着蛊惑之意,寻常人一听,便会心生亲近。
“回头是岸,本座既往不咎,仍能替你稳固心智,赐你无边法力。难道你要如当年雪夜那般,疯得连人都不认识?
“你的影子,可是满心怨恨,只知杀戮啊。
“到那时候,别说发善心了,你身边的所有人,都会死在你手里!”
无人应答,识海之中,唯有白雪茫茫,无边寂静。
“为何不作答,为何不回头,谢泓衣!”
谢泓衣这才轻声道:“因为你无用,我原以为尸位神曾经为神,有不凡之处,原来也不过是假菩萨。”
霎时间,菩萨六目怒睁,死死盯住了他的侧影。
这同样是一道虚影,还是少年身形,素衣黑发,极其单薄凌厉,却长身跪在蒲团上,独对着一整座冰封的宫观,如此照耀下,面容更生出一片森然晶莹来。
“我所求的东西,你给不了。”
尸位神凝视宫观,眼波流转片刻,怒气退去:“果然世人多背信弃义。上次来时,你心中仍是一片火海倒灌,如今却宁静至此,若不是本座开恩,你又岂能分离形影,得这一刻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