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这样了,影子还在不停吞噬?
只怕舟行洪流上,受万千乱影裹挟,如今想停亦不能停了,只剩下吞噬和扩张的欲望……
单烽正色道:“要做什么?”
谢泓衣慢慢道:“你学会听话了?”
“你织成满城红线,把影子困在身边,如今他失控了,不知你做不做得了解铃人?”
谢泓衣看着他,冷笑一声。
他本就是秀丽阴郁的相貌,只是为面上春冰般的寒意所遮掩,如今这一笑,其中恶意几乎无从隐遁,牡丹丛下不知多少暗影幢幢的蛇蝎,单烽几乎是本能地意识到接下来的每个字,都可能是某种蓄势已久的报复。
“解铃人?我只知道有人自作聪明。
“碧灵其人,精通幻形,能身化碧玉观音,藏身于他人体内,经他祷祝,身周雪练雪鬼无不实力大增,凭着这点伎俩,他从我手中逃了三次,直到把你那位小道友,做成了神龛。你救不了他,原本我能。
“半年以来,影子从未失控过,影游城亦未曾有过灭城之灾,直到你进城,好一颗惩奸除恶之心,好一出灾星天降。如今你问我,我还能不能做解铃人。大善人,你说呢?”
“我惹的事,我责无旁贷,你要怎么做,我别无二话。”单烽面无表情道。
他突然变得这么老实,谢泓衣眉峰反而微微一挑。
单烽道:“今晚城里有什么损伤,我会尽力弥补。但是——”
他手掌一翻,一把将红线抓在手里,强行将自己急促而凶猛的心跳声灌进对方耳中:“别忘了我们是一丘之貉!雪中影绝不是你能操控的,先前没出事,只是侥幸而已,只要你起了贪心,灭顶之灾依旧会来!与虎谋皮,你不嫌命长,那些顺从、信服于你的人呢?
“还有,由你谢城主指名道姓的大善人,好比阎罗王翻生死簿,非夸此人阳寿长,少说两句,免生膈应。”
谢泓衣嗤笑道:“一根绳上的蚂蚱,就怕你见了魍京,莽病又犯,蹦跶断了腿。”
“说起蚂蚱,还有一只病蚂蚱,”单烽道,指腹一勾,红线上掠过数串急促的震荡,胁迫性地缠在谢泓衣手腕上,避开淤青,“一捏就碎,碍手碍脚,谁是累赘还未可知。风波一平,我要抓人,你也别来挡路。”
“你只管试试。”
二人四目相对,为方才这一番互相指谪,俱是横看竖看皆不顺眼。
谢泓衣道:“我方才数的五十息,并非爆炸的时间,而是——他到的时间。”
他左手的叩击一顿。
五十息已至。
下一个瞬间,影子便朝城中俯冲而来,霎时间,整座影游城皆笼在一片瀑布般的飞沙走石中。
即便是单烽,也在被迎面砸中的瞬间,脑中嗡鸣一声,失去了对方向的感知,在乱流里结结实实翻了几十个滚,坠地之时,差点没摔出犼体来。
糟了,出师未捷身先死,白瓷做的病蚂蚱!
“喂,姓谢的,你摔碎了没?”
“谢城主?谢泓衣!”
没有任何应答,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单烽迟了一拍,才意识到这片锋利的空白意味着什么,两股剧痛贯穿耳孔,仿佛有铁锥疯狂捣钻。
怎么会这么吵?
不止是双耳,就连地面都在嗡嗡震荡,仿佛铁砧上砸烂了的刀和锤。他原本就耳目敏锐,若非当即封住了双耳,此刻非得震聋不可。
耳畔清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