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烽停下脚步,倚在白塔上,道:“影子,你就这么跟着我,是个刺客么?杀我并不容易吧?”
“你不像是雪练,怎么进来的?难不成一直跟着我?如此深仇大恨?”
“影子啊影子,你这样一言不发,徒具人形,难道是没有嘴巴?怪不得你滴水不沾,粒米不进。”
如此滔滔不绝,多有冒犯,对方却只是静静浮现在白塔上。
单烽哭笑不得,道:“总不能是嫌我笛声可恶——”
偏偏在这时候,影子轻轻嗯了一声。
单烽愕然道:“你会说话?不至于吧?”
影子道:“难听。”
那声音听不出男女,也无嫌恶之意,只是如冰玉相激,冷漠地指明了事实。
单烽道:“这不能怪我,你也看到了,檐冰笛才几个孔,歪歪扭扭,雪练吹出来也像老鸹……”
影子茫然地思索了片刻,道:“原来如此,他们该死。”
单烽在诱他开口的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了,这家伙懵懵懂懂,或许是身为残影的缘故,显得相当好骗。
“影子,”单烽笑道,“你进来的时候,看到祭坛了么?”
“进来?我听到老鸹的声音……我好像……认识你。”
“你认识我?就不怕认错人了?”单烽道,“你过来,趁着月光,仔细看我,眼睛鼻子眉毛——”
他话音未落,便觉得眉峰被什么冰凉柔软的东西轻轻扫过,紧接着是鼻梁。
影子不知什么时候立在他的影子边,以手指慢慢描摹起了轮廓。那是一串难以形容的,令人战栗的痒意,单烽心跳漏了几拍,胸腔里异常酸楚。
“我不知道,”影子以一种困惑的口气道,“我没见过你。”
来而不往非礼也。
单烽这辈子都按不下捕猎的欲望,自然也有与之匹敌的胆量。
“可你弄坏了我一支笛子。”
影子一顿,飞快地收回了手:“不是你的。”
“你都看见了?杀人越货不用功夫么?这些天全靠它陪着我,才不至于无聊而死,这可是过命之交……喂,你跑什么?我不是坐地起价。”
单烽道,眼看影子有转淡的趋势,伸手一抓——
与其说是抓,不如说是影子与影子的短暂交叠,当然也谈不上触感,但指间那一道虚而中空的晕圈,依旧令他一怔。
这家伙的手腕可真细啊,又只穿了件单衣,难不成是哪里跑出来的姑娘家?不,如今这世道,能跑出来的,恐怕也只有孤魂野鬼了。
“……也不是向你追债的,笛子既然碎了,我就再做一支,我只是问你,你要学么?”
影子没有挣脱,半晌,坐在了他身畔。
上钩了,这家伙好奇得很。
单烽信手一划,切出一块两指长的冰鉴,接着用指力慢慢挫削。
“影子,你成日里飘来飘去的,把这冰原逛遍了吧?可曾见过第二个人?”
影子摇头道:“我只跟着你。”
“你不是嫌我吹笛难听么?怎么不设法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