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莜莜取到父亲骨灰那一天,狂风暴雨,电闪雷鸣。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饶是见惯了生死,在看到这个刚满十八岁的小姑娘苍白着脸将骨灰盒抱在怀里的时候,还是不免动了恻隐之心,问了一句:“小姑娘,你妈呢?”
薛莜莜将骨灰盒抱在怀里,冰凉的触感顺着心脏一路蔓延而上,她的声音轻轻的,像是没有感情的尸体一般,“死了。”
……
是的。
她的爸妈都死了。
一个死的早一些,一个刚死了没几天,现在就在她的怀里。
骨灰盒选用的是最便宜的桦木材质。
反正也不用存放太久。
她按照父亲薛树临终时的叮嘱,并没有停歇,租了车一路前往了林溪市。
行李很少,后备箱足以装下。
薛莜莜的驾照刚拿下来不到一个月,车技并不娴熟,好在不是节假日,路上的车辆并不多。
薛树曾不仅一次对她说过:“爸如果死了,你就买最便宜的骨灰盒,租一辆车,将我带回林溪市,洒在你妈……她周围的那片湖里。”
一共三天的车程。
薛莜莜买了一百块钱的面包与矿泉水,除了夜里在服务区的休息与中途上厕所的时间,她没有任何停留。
她一手握着方向盘,脸上麻木淡漠,长发盘着,用帽子遮住了。
明明她刚失去了唯一的亲人,成了孤儿,可除了胳膊上黑色的臂纱和偶尔被刺眼阳光恍红的眼睛。
于她,没有一点伤心的色彩。
到了林溪市。
薛莜莜辗转找到了薛树口中的郊野湖畔。
三天的奔波,让她颜色惨白,脸颊凹陷了进去,形容枯槁。
不是十八岁该有的灵动。
可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是暂时的。
为免不必要的目光,薛莜莜用一方黑布将怀中的骨灰盒仔细覆上。她循着记忆深处的小径前行,穿过蜿蜒曲折的田埂,眼前豁然漫开一片盛大而寂静的海棠——花开得正烈,秾丽的粉白在暮色里泅成一片云雾,仿佛一场无人知晓的旧梦。
再往前,湖畔的点点微光渐次坠入眼帘。细柳垂丝,在晚风中柔婉地飘摇,数只海鸥低低掠过如镜的湖面,翅尖点碎一池浮光,荡开圈圈无声的涟漪。
天地静谧,美景如画。
岁月如此静好,却让她心口发疼。
薛莜莜在那棵柳树下站定了。
时间仿佛随之凝固。
她不知自己站了多久,只任湖边的风一遍遍掠过,吹起她耳畔的碎发,直至脸颊被寒意浸得麻木、失去知觉。
也正是在这片刺骨的麻木中,她不听使唤地,感觉到一颗又一颗的泪,无声地滚落。
这是在父亲死后,她第一次落泪。
“妈,爸……他也终于如愿的死了。”
“你们都如愿了……”
“好伟大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