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尹姨震惊的目光,小七只是捧着碗在那儿傻笑。还是杨姐姐来了好,她一来,姐姐这一晚上笑的,比这几天加起来都多。
晚饭后,杨绯棠兴致勃勃地要去乡下的庄稼地看看,说是要顺便看星星。农村天黑得早,尹姨担心外面不安全,小七也怕冷想在家睡觉,直接钻被窝了,可一向最有原则的薛莜莜却纵着她。
这不仅仅是演戏。
那颗原本已经伪装得坚不可摧的心,轻易就被动摇了。
看着杨绯棠来到这里后那般放松开心,笑得眉眼弯弯的模样,薛莜莜就忍不住想去惯着。她安慰自己,不过是小时候照顾弟弟妹妹们养成的习惯罢了。
从茅草屋出来,杨绯棠一步三回头:“尹姨做饭真好吃。”
“那是自然,”薛莜莜应着,“她以前负责整个孤儿院的一日三餐。”
“那……”杨绯棠顿了顿,望向薛莜莜。薛莜莜明白她的未尽之语:“政府改造,东区和北区的孤儿院早就合并了。尹姨身体不太好,退休后就来这里养老。”
薛莜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语气听起来漫不经心:“怎么样,杨总,是不是觉得这房子太简陋了?”
她那看似随意的目光却直直落在杨绯棠脸上,不曾移开分毫。
童年的经历如同一根深埋的刺,在此刻被悄然牵动。随着年月,或许伤口早已愈合,可伤疤却怎么用力也无法祛除。
骨子里的自尊与自卑在反复的交织作祟,薛莜莜一方面觉得这里简陋像是杨总这样身份的人定是会看不起的,一方面又隐隐地渴望着她是不同的。
这里于薛莜莜来说,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家”,是她的港湾。
杨绯棠却摇了摇头,眼里满是神往:“我觉得像是从童话里走出来的小屋。今天看你从里面走出来,特别像一位公主。”
这话让薛莜莜一怔,心里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浅浅地荡漾开来。
杨总的小嘴,是真的太会哄人了。
——醒醒,薛莜莜,你不能这样!
“莜莜。”
薛莜莜刚做好心理建设,杨绯棠就轻声唤她的名字。
这是她第一次叫“莜莜”,第一次没有争锋相对,语气里带着若有似无的亲昵。
薛莜莜僵在原地。杨绯棠望着她,眼里盛着璀璨的笑意:“感觉来这里好放松。我们做个约定好不好?”
“什么约定?”
她的眼睛太明亮,薛莜莜偏过头,不敢直视。
杨绯棠笑盈盈地,目光直勾勾地锁住她:“我在这儿最多待两天。这两天,我们都不演戏了,好不好?”
她实在是太累了。
薛莜莜敏感,杨绯棠又何尝不是?她早已察觉到这个地方对薛莜莜的意义非同一般。在这里,薛莜莜像是卸下了所有防备,不再端着那股劲儿,整个人松弛了很多。
沉默在夜色中缓缓流淌。许久,薛莜莜抬起眼,望进杨绯棠的眼底,轻轻应了一声:“嗯。”
杨绯棠笑了。她伸出手,掌心向上,像是一个无声的邀请。薛莜莜凝视片刻,终于将自己的手轻轻放了上去。
这是她们的第一次牵手。
薛莜莜只觉得心跳如夏夜蒸腾的锅,热气一圈圈往上涌,连带着手心也微微湿润。就在这悸动快要淹没呼吸的瞬间,杨绯棠忽然哆嗦了一下,小声嘟囔:“有花棉袄么?我想穿,好冷啊。”
冻的她都打尿颤了。
薛莜莜:……
这人是懂得怎么破坏气氛的。
来农村赶一次大集,穿一次红绿相间的花棉袄,是杨绯棠一直想做的,其实童年时,她曾在乡下跟着爷爷奶奶住过一段日子,那段记忆泛着毛茸茸的金色光晕,无忧无虑。她本可以拥有更多这样的时光,却总被匆匆赶来的杨天赐黑着脸带走。年岁太久,许多细节都已模糊,但是那种感觉还在。
赶大集的时辰是错过了,薛莜莜便带她去了镇子上有名的“时尚巴黎一条街”。
还未走近,鼎沸的人声便混着各种气味扑面而来。这条露天的街市仿佛一条流动的河,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人潮。两旁店铺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循环播放着“全场特价,件件三十”的录音,音质粗糙却格外响亮。
说是“巴黎”,实则是一条充满了烟火气的露天街市。两侧的铁架子上密密麻麻地挂满了各式衣物,五彩斑斓,空气里混杂着新布料的味道、路边小吃摊飘来的油炸香。
价格更是便宜得令人咋舌,花衬衫十块,碎花长裙三十。杨绯棠看得直咋舌,眼里却闪着新奇的光。她兴致勃勃地穿梭在摩肩接踵的人流与层层叠叠的衣架间,专挑那些颜色最扎眼、款式最夸张的“丑”衣服,一件接一件地往身上比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