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像烧红的针,猛地刺进薛树心里。他触电般缩回手,把绳子扔得老远。
在彻底离开之前,薛树还做过最后的挣扎。他曾抱着薛莜莜坐上公交车,辗转来到十公里外的一家孤儿院。一路上,小莜莜只顾迎着窗外的风开心地笑,全然没有留意爸爸眉宇间沉甸甸的阴霾。
下车后又走了十几分钟,终于到了那座灰墙院子。薛树进去询问,莜莜就乖乖坐在门口的地上,用石子一笔一画地写着自己刚学会的字。等了很久很久,爸爸才出来,脸上像是蒙了一层灰,一言不发地抱起她往回走。
后来薛莜莜才明白。有爸爸的孩子,孤儿院是不会收的。
而没过多久,她就没了爸爸。
薛树突然就走了,把她一个人留在了家里。
临走前,他的手放在门把手上犹豫了很久,是否反锁,到最后,他回头去看薛莜莜,“莜莜,爸爸——”
他哽咽了,后面的话说不出来。
——对不起,爸爸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
小莜莜正坐在床上,还在看着电视学习,察觉到爸爸的目光,她歪着头看着薛树,挥了挥小手:“爸爸再见,早点回家。”
薛树终究是没有反锁,把一线生机留给了女儿。
可一个三岁多、不到四岁的孩子,是怎么独自熬过那几天的?
太阳都落了两次山了。
薛树也没有回来。
刚开始薛莜莜饿了,还能翻出些小零食充饥,渴了,就踮起脚拧开水龙头灌一肚子自来水,后来连零食渣也舔干净了,就只能去抠冰箱里的吃的,再后来,那些吃的也都没了,只剩下那半根已经发烂发黏的黄瓜,她和着冷水咽下去。
直到第七天,她终于明白,再这样等下去,会死的。
爸爸,不会回来了。
于是她用力推开了那扇门,摇摇晃晃地,小脸惨白地走进了外面的世界。
没有人知道,一个三岁多的孩子,是怎么在外面活过一个月的。
也没有人知道,小莜莜如何在一个半月后,凭着一双脚,走到了十几公里外的孤儿院门口。
那些浸满黑暗的岁月里,她如何一寸寸挣扎着长大,秘密只属于她自己。
她不会同任何人分享。
所以,如今,她还活着还能站在杨绯棠面前,还要问为什么身手非凡么?
薛莜莜是笑抬手,往后背指了指:“这里,还有很多伤疤,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你的画。”
故事讲完了,空气静得只剩下窗外的余音。
杨绯棠原本还在一旁小口啜饮着咖啡,指尖捏着的银匙刚舀起一勺甜品。不知何时,她的手不知不觉停在了半空,目光直直地落在薛莜莜脸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从心口窜上来,热辣辣地堵在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