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黎桉房里出来,黎屏恰好遇到了肖秋蓉。
肖秋蓉轻手轻脚关了黎嘉琪的房门,站在原地等他走近。
“你弟弟只是碰了碰他的玩偶,他转头就敢把东西全处理了,”肖秋蓉冷笑,“就这你还敢让他看本子?也不怕他把剧本拿出去卖了。”
“妈,”走廊上很安静,黎屏把声音压低了些,“嘉琪回来才不过两三个月,您对桉桉的偏见就那么深了吗?”
“啊?”闻言,肖秋蓉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她便难以置信地看着黎屏,压着怒火发出质问三连,“我偏见?你说我偏见?屏屏……”
她抬起气到发抖的手指指向黎桉卧室的方向,“因为他,你这样和妈妈说话?之前站在弟弟这边的不是你?说心疼弟弟遭遇的不是你?”
“我是心疼嘉琪……”黎屏靠在墙上,眉心微微蹙着,他看着母亲愤怒到近乎喷火的眼睛,以及那双眼底泛起的泪光,心底一点点绷紧。
他原本的立场确实如肖秋蓉所说,和家里人并无二致。
只是现在,甚至他自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心底的某些想法和立场发生了一些微小且微妙的变化。
黎屏沉默片刻,终于缓缓问:“妈,您以前不是最疼桉桉的吗?”
曾经玉雪可爱嗷嗷待哺的婴儿,长大一点后,每天都站在门外银杏树下等她下班的糯米团子,因为爱这个家,所以格外喜欢宅家陪伴父母的俊美少年……
那是肖秋蓉曾经无比自豪过的孩子,是无论外形还是人品都让她骄傲过的孩子……
但是现在,只要想起黎嘉琪刚刚失落的神情,含着泪问她“妈妈,我是不是很讨人厌”的样子,她就心如刀绞,难以自控。
过往的美好早已在对黎嘉琪的心疼与愧疚中风化,在时间的风暴中溃散成漫天灰尘。
被风一刮,哪里还有一点点踪迹?
即便仅仅只过了几个月的时间。
肖秋蓉看不惯黎桉那从容自若的样子,看不惯他每天干净整洁那么漂亮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看不惯他笑,看不惯他的身高比黎嘉琪高了几厘米,甚至看不惯他顶着自己给幼子取下的名字……
因为那是他抢夺的,属于嘉琪的养分,他越好,便证明他的罪越大,她便恨得越深。
“你也知道我最疼他,”肖秋蓉冷笑,“可他的父母是怎么对待我的孩子的,知道不是亲生就虐待他?”
黎屏刚要说话,肖秋蓉抬手制止了他。
“是,你爸爸确实没查出这部分内容,”她说,“可你想一想,人都死了十几年,有谁还会说他们的不是?”
她顿了顿,又恨恨道,“善恶终有报,他们该死,他们死得好。”
客房的木板门有点薄,隔音不算多好。
黎桉靠在门上,安静地听着门外肖秋蓉充满了怨恨的声音。
黎嘉琪回归时曾说,他父母知道他并非亲生后,将所有不好的情绪都发泄在他身上,对他十分恶劣。
后来,他父母出车祸去世,他外公迁怒于他,对他更是非打即骂,并拒绝抚养他,所以他才会离家出走,最后只能在孤儿院栖身,还好很快被领养。
只是,他又说,领养他的那个家庭对他同样不太好……
“毕竟不是亲生的。”彼时,黎嘉琪垂低的眼眸里泛出泪光来,让人格外心疼。
领养黎嘉琪的那对夫妇,黎桉曾经见过。
四五十岁的年龄,眉眼间看起来很温和。
他们趁着假期千里迢迢过来看望黎嘉琪,但黎嘉琪并不想见他们。
双方在学校对过的餐馆后院发生了争执。
黎桉当时正在逗弄另一家店里刚出生的小奶狗。
他无意窥人隐私,但隔着一弯花坛,黎嘉琪的话还是冷冰冰地传了过来。
“你们就当没养过我,以后也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那时候黎桉还不认识黎嘉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