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季桓终于能下床走动。他推开门,冬日的阳光照在脸上,有些刺眼。他拢了拢身上的袍子,穿过寂静的回廊,来到了陈宫养病的院落。
陈宫正靠在窗边的软榻上,看着窗外枯枝上的积雪。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比之前清明了许多。他听见脚步声,缓缓回过头。
“你来了。”他的声音还有些虚弱。
“公台先生。”季桓在他对面的席上坐下。
两人相对无言。窗外,几个孩童的嬉笑声远远传来,给这死寂的府邸带来了一丝生气。陈宫的目光追随着那声音,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悲悯。
“下邳的粮仓,还够支撑多久?”他忽然问。
“若无补充,最多再撑两个月。”季桓平静地回答。
陈宫的视线从窗外收回,落在了季桓身上。那目光里有审视,有疲惫,却没有了往日的锐利。“打了仗,总得让活着的人有口饭吃。”他轻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否则,我们与那些只知劫掠的盗匪又有何区别?”
季桓没有回答。他知道,陈宫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匆匆走进院子,在门外禀报道:“主公有令,请季先生与公台先生即刻前往议事堂。”
议事堂内,肃杀之气几乎凝为实质。吕布麾下所有将领,张辽、高顺、臧霸、魏续、宋宪、侯成,分列两旁,人人身着甲胄,面沉似水。高顺的左臂还缠着厚厚的绷带,他就那么站着,像一尊沉默的石雕。
大堂正中,悬挂着一幅巨大的淮南堪舆图。
吕布身着全套的黑色兽面吞头铠,站在地图前,背对着众人,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他的身前放着一张长案,案上,只有一柄出鞘的佩剑。
季桓与被人搀扶着的陈宫走进大堂,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了过来。
吕布缓缓转过身。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眼睛里,却燃烧着足以焚尽一切的怒火与杀意。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地图上“寿春”的位置。
他拿起案上的佩剑,没有说一个字,只是猛地将剑刃,狠狠地插进了地图!
“铛!”
剑尖穿透了厚实的木板,剑柄兀自颤动,发出刺耳的嗡鸣,如同冤魂的嘶吼。
“传令。”吕布冰冷的声音在大堂内回响,字字如铁,“三日后,全军拔营。我要用袁术军的血,来祭奠陷阵营的亡魂!”
玄甲蒙霜尘
雪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