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一幅地图缓缓展开。
那是属於1988年,这座海边小镇的记忆。
穿过几条泥泞的小巷,他来到镇子一处废弃的旧码头。
一间破败的木屋正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屋主叫陈通,村里人都叫他“鬼手陈”。
他曾是镇上最好的船匠,也是最厉害的渔把式。
但因为脾气古怪,得罪了人,最后落得个孤家寡人的下场,守著这间破屋过活。
姜河推开虚掩的木门。
一个瘦得像根竹竿的老头,正对著一根鱼竿的半成品发呆。
听到动静,陈通头也不抬:
“滚出去,我这里不做生意。”
“陈伯,我不买东西,我来借。”
姜河开门见山。
陈通这才抬起眼皮,扫了姜河一眼:“我这没东西借给一个毛头小子。”
“您这根『碧水龙筋,是想用乌木做柄,配深海石斑的筋做线,竿身用的是三年以上的老楠竹吧?”
姜河缓缓开口。
陈通的手猛地一抖。
他镜片后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神采。
这根竿是他的心血,从选材到设计,从没对第二个人讲过,这小子是怎么知道的?
“可惜了。”姜河摇了摇头,“您的手艺是顶尖的,但这乌木的接口,用卯榫虽然精巧,但受了海水的潮气,不出半年就会鬆动。到时候別说钓大鱼,一阵大点的风浪都能让它散架。”
陈通的脸色变了:“你懂什么?”
“我不懂造竿,但我懂木头。”
姜河指著那截乌木,“这种纹路的木头,油性大,质地脆,卯榫口得用鱼胶混著牡蠣粉先填一层底,再合上,才能天衣无缝,水火不侵。”
这些,都是他上一世跟著一位老木匠学来的手艺。
陈通彻底呆住了。
他举著那截乌木,翻来覆去地看。
他研究了半辈子,都没想通的关节,竟被一个小子三言两语就点破了!
“我帮你把接口处理好。”姜河见陈通有了反应,“作为交换,你那套最好的夜钓渔具,借我用一晚。天亮之前,连本带利,还给你。”
陈通没有说话,只是沉默了许久。
半小时后。
姜河背著一个渔具包,手里提著一盏防风煤油灯,重新站在了渔村的岸边。
夜里的海,只有浪拍打礁石的单调声响。
他解开自家那条小破船的缆绳,將渔具和灯小心地放好,然后拿起船桨,奋力划向黑暗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