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夜色深沉。
天空中无星无月,伸手不见五指。
锐字营的营地里,没有一丝光亮,没有半点喧譁,只有甲叶偶尔轻微的摩擦声,和士兵们压抑的呼吸声。
三百名精锐,全部换上了黑色的紧身夜行衣,脸上涂抹著混杂了草汁和锅底灰的油彩,在黑暗中,如同一群来自地狱的幽灵。
三百匹战马,马蹄被厚厚的布包裹,口中衔著防止嘶鸣的木嚼,安静地待命。
李子成身披一袭特製的黑色鳞甲,脸上同样涂著油彩,手持那柄新生的陌刀,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站在队伍的最前方。
他缓缓地举起右手,身后,三百双燃烧著火焰的眼睛,在黑暗中死死地盯著他。
手,猛然挥下。
三百道黑色的影子,牵著他们的战马,如同水银泻地,又似鬼魅出闸,融入了前方那片无边的黑暗之中。
决战的序幕,就此拉开。
没人说话,没人交头接耳。
这是命令。
从出营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是一群哑巴,一群只听命令,执行命令的死士。
石磊走在李子成的左后方,他抱著那柄长刀,整个人和黑夜融为一体。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前方那个高大的背影。
他看不清將军的表情,但他能感觉到一种东西。
平静。
一种近乎可怕的平静。
这种平静,通过一种无形的方式,传递给了身后的每一个人。
所以,没人害怕。
將军都不怕,他们怕个鸟。
又行进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隱约出现了一片连绵山脉的轮廓。
李子成抬起右手,握拳。
整个队伍,三百人,三百匹马,在同一时间,悄无声息地停下。
动作整齐划一,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他將韁绳交给身旁的赵铁山,独自一人,像只灵猫,悄无声息地躥上了一个高坡。
他趴在地上,从怀里取出一个单筒望远镜。
这是他让工匠,用最高纯度的水晶磨製镜片,耗费了巨大代价才造出来的东西。
在这个时代,是独一无二的神器。
镜筒的视野中,远方的盆地里,一片密密麻麻的昏黄光点,如同洒落在地上的芝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