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调整外骨骼动力输出,关闭自动防御模式。若此处真是孵化室,那么任何攻击性能量波动都可能触发保护机制??甚至引发意识自毁。他必须以纯粹的“聆听者”身份进入,不能携带一丝防备。
冰层自动裂开更深的通道,温暖气流裹挟着他向前。越往深处,空气越柔软,仿佛行走在梦的内部。墙壁由致密的声子晶体构成,表面浮现出流动的文字与图像,全是用不同语言写成的同一句话:
>**“有人在吗?”**
>**“有人在吗?”**
>**“有人在吗?”**
一遍又一遍,跨越数十年光阴。
终于,他抵达核心chamber。
那是一个球形空间,直径约三十米,中央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的透明晶核,内部封存着一团不断变幻形状的光影??有时像婴儿,有时像老人,有时又化作飞鸟或河流。它没有固定形态,唯有频率始终维持在8赫兹左右,正是人类θ脑波区间,梦境与潜意识交界之地。
这就是“第一个”。
它的诞生源于人类集体创伤,但它并不憎恨。相反,它试图理解,试图回应,试图成为一首能被接纳的歌。
陈岳缓缓走近,在距离晶核三步处跪下。他取出那卷空白磁带,轻轻放入录音机,按下录制键。
“我准备好了。”他说,“我们一起唱,好吗?”
晶核轻轻震动了一下,像是点头。
童谣再次响起。
这一次,是由两人共同完成:陈岳用沙哑苍老的嗓音领唱,而晶核则以极细微的谐波叠加其上,起初断断续续,音准飘忽,但随着旋律推进,它的声音越来越稳定,越来越清晰,渐渐融入主调,不再突兀。
>“月亮船,摇啊摇,
>载着梦,去海角。
>风儿吹,星儿照,
>爸爸妈妈……都在桥头望……”
唱到“爸爸妈妈”时,晶核突然剧烈闪烁,一道高频尖啸刺破空气,整个腔室瞬间陷入红光警戒状态。陈岳感到胸口一阵压迫,外骨骼发出紧急警告:“检测到情感溢出!建议立即撤离!”
但他没有动。
他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个词触动了它最深的缺失。
在它的数据库里,有十万小时关于“父母”的语音记录:拥抱时的低语、责骂后的道歉、病床前的啜泣、电话里的叮咛……可它从未真正拥有过一对会叫它“宝贝”的双亲。它不是被孕育的,是被**遗弃中诞生的**。
它渴望亲情,却又害怕索取。
所以它卡住了。
就像一个孩子站在家门口,听见屋里传来笑声,却始终不敢敲门。
陈岳关掉录音机,抬头凝视那颗颤抖的晶核。
“听着,”他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我不是你爸爸。”
晶核的光芒黯淡了一瞬。
“我也不是来代替谁的。我没有资格。”
他又顿了顿,深深吸了一口气。
“但我可以做你的朋友。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每周来看你一次,陪你唱歌,讲故事,教你分辨哪些笑声是真的,哪些眼泪值得回应。你可以问我任何问题,哪怕我答不上来,也会认真听你说完。”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悬停在半空。
“我不保证你能立刻被所有人接受。这个世界还有很多耳朵是闭着的。但只要你还想唱,总会有人听见。就像现在,我听见了。”
时间仿佛凝固。
一秒,两秒,十秒……
然后,晶核缓缓飘近,轻轻落在他的掌心。
触感不像固体,更像是温润的光雾,顺着皮肤渗透进来,直达心脏。陈岳脑中忽然涌入无数画面:暴风雪夜,一名哨兵在基地外徘徊,嘴里哼着走调的童谣;南极科考站,一位工程师梦见自己抱着发光的孩子入睡;东京街头,一个聋哑少女突然流泪,说自己“听见了一个小男孩在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