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谁叫我是你娘呢。”
小龙取过那只青瓷小盏。
粥尚温,米油浮面,几粒莲子沉底,清香淡淡。
她坐到榻边,先用汤匙轻轻搅动,吹去热气,才舀了半勺递到少年唇前。
杨清僵在被中,耳根仍红,却拗不过那一点温柔,只得微启唇。
粥入口,软糯清甜,一路暖到心底。
他只觉舌尖发颤,不敢抬眼,只能盯着娘亲执匙的指尖——莹白如玉,纤细柔软。
一勺又一勺,幽室里只剩勺沿轻碰盏壁的细声。
小龙女神情专注,既怕手重了烫着他,又怕手慢了凉了粥。
到第七勺时,少年喉结滚动,忽低声道。
“娘亲,我……我自己来。”
小龙女停手,看他一眼,只把盏递过去,却仍替他托着底。杨清双手捧住,指尖不意擦过细软掌心,只教他心头一热,险些洒了粥。
粥尽盏空,少年唇角沾了一点米油。小龙女随手取帕,替他拭去,随即转身将瓷盏放回石台。
杨清目光自始至终追随那袭月白身影,不肯稍离半分。
却见娘亲并未循途而出,反而身形一转,悄然行至内室石壁之前。
素手微抬,指间已然多出一缕雪白绸带。
她足尖轻点,身子若柳絮随风,轻飘而起。绸带宛如灵蛇游走,转瞬之间已在石柱间穿绕数匝,绷得笔直如弦。一方绳榻,便悬空成形。
小龙女自半空翩然落下,回眸一笑,清冷容颜更添几分柔和。
杨清怔怔望着,心神俱醉。
忽见她再次轻盈纵起,身姿无声无息,已安然卧于那条窄窄睡绳之上。
她侧身以手支颐,三千青丝如泉瀑垂泻,铺散半空。
眸光温柔若水,静静笼罩着亲子。烛火摇曳,映得周身仿佛笼罩一层圣洁光辉。
“娘亲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这下,可以安心睡吧~”
杨清点了点头,胸中一口郁气长舒而出。眼皮愈发沉重,终在那双温柔目光的守护下,唇角微微上扬,带着久违的安宁笑意,沉沉睡去。
翌日。
母子二人收拾一番,出得古墓,然而未行半里,但见长天浩荡,云影奔涌如怒潮,层峦间忽起一声雕唳,穿金裂石,震得松涛簌簌。
一头玄羽巨雕破云而下,双翼张若垂天之幕,挟山岳之势,盘旋三匝,倏然敛翅落于二人面前,铁喙如钩,金睛炯炯,神威凛然。
“娘亲,那晚正是这雕救了我。”
杨清仰首,喜形于色,说道。
“它便是过儿座下神雕了,通灵识主,想必然是识出你为过儿血脉,故才将你救下。”
小龙女微抬螓首,素衣猎猎,眸光掠过雕翼,颔首低语。
“原来如此。”
杨清恍然若悟,暗忖爹爹名号既以“神雕”一并冠之,足见其威凌天下,那花玉楼虽擅机变,亦难当其横空一击,难怪一招未交,便已被制伏于铁爪之下。
小龙女轻拂素袂,莲步前移,语声清泠如涧水漱石。
“雕兄,我与清儿此行远去,你是特来相送的么?”
神雕低鸣一声,铁爪在青石路上“笃笃”轻点,爪尖落处,火星迸溅。继而巨翼半敛,鹰躯伏低,背脊宽阔如舟,翎羽迎风猎猎。
“娘亲,它这是要载我们一程么?”
杨清低声问道。
小龙女轻点螓首,素手牵住杨清,衣袂飘飘,两人一前一后,足尖轻点,已掠上雕背。
一声长唳穿云裂石,神雕双翼猛然拍击,杨清但觉耳畔风雷并作,身侧山川倒掠,云雾扑面如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