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新道:“上个月28号,金陵政府教育部发出通知,要联合清华、北大、南开三校在潭州组织临时大学。三校校长任临时大学筹备委员,如今已经是在潭州勘测好校址,确定好学生们的具体返校的日期了。”
他说完,还着急忙慌地找来报纸。
文薰和霞章一起站起来,在第一时间接过报纸,阅看上面的文字。
报纸上说,凡事北大、清华、南开三校的学生,都要在今年11月之前赶往潭州参加新学期报道。
往后翻阅,还有几张报纸,是之后几天临时大学的筹备委员会发出的,号召三校教授们前往岳麓山下任教职工作的通知。
这一封封通知对文薰和霞章而言,宛如指路的明灯。
之前,他们的目标是往潭州去,他们是看不到前路的。
今日之后,他们仍要往潭州去,有了继续教学的方向,他们将变得坚定。
因赶着前往潭州为临时大学的筹备尽一份力量,文薰和霞章并没有在南新先生府上多待。他们
只修整了两日,回复了朗老爷的电报之后,便重新带着南新先生赠送的马车和物资上路。
越往南,越接近江城,路上的土匪变少,可招募民兵的军队却越多。
在金陵政府治下,军队和土匪没有什么区别,仍是要交好处,要给买路钱。
很快南新先生给的银钱也被散光,他们便要抢文薰和霞章携带的几本古书——军士们比土匪高明的地方在于,他们居然能知道书也值不少钱。
当书也被抢走,他们便要抢人。
抢的便是郭瑞和霞章两个人。
这是文薰一行人第一次在路上跟人起冲突。那群大兵将宝淑和年年隔开,又将文薰推倒,抓着霞章和郭瑞便要把他带走。
秀英冲过来抓住那个大兵的胳膊,几乎是要跪地哀求,“不能参军啊,我们这位先生是南开大学的教授,我们正是接到金陵政府教育部的调令,要去潭州重建临时大学的。”
“就你们这副泥腿子的样子,忽然还敢冒充什么教授?”这话放在谁耳里都会觉得离谱。
郭瑞被反剪住双手,仍挣扎着抬头,“要抓就抓我,我愿意参军,我愿意报国,可莫先生他不行啊。”
文薰不顾自己破了皮的手,从地上爬起来道:“军爷,真的,我们是从北平逃出来的。”
霞章眼见文薰受伤,急得大喊:“文薰,你别求他们!堂堂军士,在国之将亡之际,不上战场杀敌,反倒对着自己人耍威风,金陵政府钱路通达,中华民族前路何在?”
“嘿,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相信你是什么大学教授了。”领头的那位军士啐了一口,拿着枪往霞章靠近,“老子小时候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群狗屁先生。”
说完,高举枪托,砸在了霞章头上。
霞章遭逢重击,当场便昏了过去。
看到父亲挨打,年年惊惶地尖叫一声:“啊——”
孩子刺耳的喊声萦绕在耳边,让文薰顿时失了理智。她不管不顾地冲上去,用双手狠狠地往军士的身上砸,“你凭什么打他,凭什么!”
“嗒嗒嗒”,马蹄声响起,感觉到有长官靠近,军士脸色一变,赶紧将文薰推到地上,整理衣衫。
文薰挨着沙地的手在受到创伤后渗血,她用胳膊支撑着身体爬起来,一回头,与骑在马上穿着整齐军装的裴炳诚对上了眼睛。
裴炳诚一开始还没认出来,后来因为她倔强的眼神和忍恨的面容,突然一声“哈”,笑了出来。
“我当是谁,原来是二位故人。”他在马上俯下身,居高临下,得意洋洋,“这可真是冤家路窄不是?朗文薰,你还认得我吧?”
秀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赶紧带着孩子回到文薰身边,顺便搀扶住他。
裴炳诚抬起马鞭,示意人抬起霞章的头。确定眼前之人是往日的仇家后,他轻飘飘道:“打瓢水来,把他给我泼醒。”
霞章已然受伤,文薰岂能让他再受伤害?
文薰便当即上前一步道:“裴炳诚,你知道北平发生了什么吗?”
裴炳诚老神在在,“知道,这不是要抓了你们这位教授,让他一起上战场杀敌御国嘛。”
他满含讥讽道:“你们这群文人,平日里满嘴都是精忠报国,临到了怎么做了逃兵,没死在日本人面前,以身殉国呢?也罢,今日遇上我,算你们走运,我便好心送你们一回,圆了你们的救国之梦。”
说完,他抬高音量:“诸位,眼前这两位,一是清华大学的教授朗女士,一是南开大学的教授莫先生,咱们此行也算捡到宝了。朗女士和莫先生素日最爱发表抗日救国言论,你们说,咱们是不是得有义务帮助他们实现梦想啊?”
裴炳诚的发言极具煽动力,他又是长官,是以话语一出,周围的军士们都带着看热闹的心态起哄:
“有——”
“当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