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薰仔细地将纸张叠好,塞回信封,“老师说的没错,为了我们的私事浪费新闻版面,着实不该。”
莫霞章还是个年轻人,做人做事,都奔着坦荡与热烈去的。老师的一番话骂醒了他,可承认之余,他又未免可惜。
这种“可惜”情绪浮于表面,便是他的无精打采了。文薰理解他,也安慰他,“你实在想写,日后专门做一本诗集独立发表,只给我一人看便是了,总归咱们的心意无须外人知道。”
莫霞章喝了口水,还别扭着,“说得容易。”
文薰便故意激他,“怎么,这么个小小要求,难为大才子不成?”
莫霞章果然上当,胸中豪情四起,“何来为难?只要夫人开口,一切不在话下!”
文薰听得有趣,又喜欢他这样,不由得又主动上前抱住了他的脑袋,亲昵地抚慰。
也不知道怎么了,她最近很喜欢和霞章亲近。
“既然是做诗集,莫先生多少写点有水平的东西。免得流传下来,惹后人取笑。”
“想笑,笑就是了。我若是能留名,放出的臭屁都是香的;我若无名,又或是留下恶名,待我百年,他们再如何觉得滑稽,大不了往我坟头上吐口唾沫。我对此又不能感知,伤不到任何皮毛。”
“好好的,别讲你那些生死论,我不爱听。”
“不讲生死,那就讲些热闹。”莫霞章说完,从长衫口袋里取出一张戏票,“咱们请敬贤看戏去?”
文薰松开手,拿过来一看,发现还是金大师的把戏表演,不由得新奇,“哪里弄来的?”
“二哥给的。”
文薰毫不怀疑,“二哥是真心疼你。”
“我也一直敬重他,这是他应该疼的。”
寻常时候,莫霞章说话向来理直气壮。
文薰粲然一笑,又道:“敬贤那疯丫头,整天和妙致妹妹玩得不见人影,难为你还想着她。”
莫霞章说:“怎么着人家也叫了我一声姐夫,来家里这么久,我还没特意招待她,便想着借此机会借花献佛了。”
“小姑娘爱看热闹,她一定愿意去。”
不仅愿意去,敬贤中午回来听说了这回子事,还大喊着要穿漂亮衣服去。
莫霞章也乐意惯她,耐心询问:“好,是挑新买的,还是你已经有心仪的?”
敬贤并不是一位多么贪心的姑娘,“妙致送了我一条新裙子,我要穿那个。”
说完又觉得不够,跑去央求姐姐,“我还要做头发,化妆!我要打扮,要从头到尾都漂亮!”
莫霞章垂眸,打量了一眼她们姐妹二人的鞋子,直接做主:“我待会儿去打个电话,请鞋铺的商户明天上门,送些鞋子到家里来供你们挑选。不拘数量,挑些好看的,喜欢的,能搭配上衣服的,留着便是了。”
敬贤在家里何曾被这样惯过?一时喜得眉飞色舞。她冲到面前,拉着莫霞章的胳膊大声提出要求:“好姐夫,我能不能买三双呀?”
“好姐夫”任她摇晃,八方不动,开口更是大气,“买十双都随你。”
敬贤咧开嘴角,乐得都合
不上了,“那多不好意思。”
那幅模样,哪里是真不好意思?
又连声哄人:“谢谢姐夫,姐夫最好了!”
文薰伸手堵了半边耳朵,只望着他们笑。
敬贤急着要去了解市面上新鞋的款式,拎着裙子便跑回房间,翻画报研究去了。
文薰施施然,这时才在他旁边坐下,“你还怪会哄人的。”
莫霞章有几分得意,“怎么样,我不像那种死板、无趣、为了凸现自己的高风亮节,连讨好家人都不愿意去的老派文人吧?”
说完又道:“依我总结出的经验,对敬贤这类小女生来说,尽力满足欲求就足够让她们开心了。不过因为这种开心是浅薄的,所以也是短暂的。”
莫霞章虽然才骂过“该死的灵魂”,可他正是认为只有触及到灵魂的快乐才叫真正的快乐,才有此发言。
敬贤只是妹子,让她得到表面的快乐,已是他基于身份,尽力能做好的了。
文薰听着他的道理,微微点头以表赞同。她提议道:“咱们看戏,主要是为了招待敬贤,不带妙致去,到底不好。不如明天挑鞋子,我把她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