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姥儿啊,最拿手的就是这碗茄子炖咸菜,简单,可就是咱老辈儿那个味儿!她总说,外头山珍海味吃个遍,到头来最惦记的,还是这口儿实在玩意儿。”
李苏尝了一口那碗看似普通的茄子咸菜汤,一股极其熟悉、几乎刻在基因里的味道瞬间唤醒了她所有的童年记忆。
那一刻,她忽然深刻地理解了“传承”二字的另一层含义。
它不仅仅存在于系统奖励的失传食谱里,更存在于这方水土、这口灶台、这群默默延续着生活本身的人们手中。
出殡前一晚,按照习俗,至亲要为外婆守夜。
后半夜,宾客渐散,只剩下自家人围坐在灵堂。
持续的悲伤似乎被疲倦冲淡了些,气氛变得沉静。
容意抚摸着外婆生前常坐的那把旧藤椅,缓缓开口,说起了一些往事。
“你外婆常说,‘吃食吃食,吃的是食物,也是心意。’
三年困难时期,家里揭不开锅,她能把一把野菜、一捧麸皮做出花来,让我们几个孩子不觉得日子太苦。
她说,做饭的人心里有亮光,吃的人就能感受到暖意。”
这些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每个人记忆的闸门。
大家纷纷说起外婆的拿手菜,她做的梅花糕如何外脆内软、甜而不腻;
她腌的咸鸭蛋如何蛋黄红亮、滋滋冒油;
她甚至在物质匮乏的年代,用红薯和橘子皮自创过一种让孩子们欢呼的“假蛋糕”……
在这絮絮叨叨的温情追忆中,沉重的悲伤渐渐被一种温暖的力量所取代。
李苏意识到,外婆留给他们的,并非什么具体的秘方,而是一种面对生活的态度:
无论际遇如何,都要用双手和智慧,从最平凡的食材里,挖掘出滋养身心的美味,将清贫甚至苦涩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蓬荜生辉。
这,或许就是“家滋味”最原始、最坚韧的根。
第二天清晨,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
外婆安息在了镇子后山的家族墓园,面朝着她生活了一辈子的田野和村庄。
当泥土覆盖上棺木,李苏感到一个时代真正落幕的沉重。
但看着身边母亲坚毅的侧脸,以及小雨、安安这些代表着未来的年轻面孔,她又感到一种生命循环、生生不息的坦然。
丧礼结束后,亲戚们陆续散去。
李苏一家多留了几日,陪着容意整理外婆的遗物。
在灶披间一个老旧的樟木箱子底,李苏发现了一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布包。
打开一看,里面是几本边缘卷曲、纸页泛黄的笔记本。
她小心翼翼地翻开,心跳骤然加速。
里面并非印刷工整的现代食谱,而是用毛笔小楷或钢笔,密密麻麻、间或潦草地记录着各种食材的搭配、火候的把握心得,甚至还有对某次家宴成败的简短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