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到,孙氏用木勺子舀起几滴水,抵住婴孩的下唇,慢慢把水喂进去了。婴孩没有呛咳,泛白的嘴唇重新变得红润,面上的青紫之色也散开了。
婴孩不哭了。
孙氏弯腰要把婴孩放下,婴孩刚脱离她的臂弯又哭起来,白生生的小脸迅速涨红。
“哇哇哇——”
孙氏搂起婴孩,直起腰哄道:“莫哭,乖。”
婴孩打了一个嗝,哭泣秒停。
马稳婆打趣道:“姐儿是不是认错娘了?”
“小丫头片子就是比不得哥儿聪慧,娘都不认识。”
孙氏嫌弃地说:“刚出生的孩子一会儿就睡了。到时候,我悄悄把她放下,她闻着奶味就能认对人了。”
一刻钟后,婴孩没睡。
孙氏胳膊发酸。
丫鬟用摇铃逗弄婴孩,婴孩不予理会,神游天外。
孙氏见状撒手,婴孩大哭。对上婴孩黑葡萄似的眼睛,她没能狠下心离开,只能又把婴孩抱起来。
半个时辰后,婴孩戳着自己的小脸玩得开心,并不见丝毫困意。
孙氏:“……”
最后,孙氏是抱着婴孩离开的。
……
产房里,张氏贴着窗往外看,见丫鬟桃子摸出钱打赏马稳婆,这才放下心来。她搓热手掌,揉揉瞪得酸痛的眼睛,说道:“我还真怕你婆婆因得的不是孙子,便直接把马稳婆撵出去,没想到她这回竟大方起来,肯按数把喜钱付了。”
马稳婆的名字登在官府的文册上,也算有些出身。虽不是六房吏员,但县内的平民百姓是请不到她的。
俗话说,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她常年出入非富即贵之家,若心有怨怼,传出一两句县丞老爷吝啬欺民、蛮横无理的话来,丢脸的可是女儿。
张氏坐在榻上,一低头,见女儿竟在抹泪,连忙掏出帕子,嗔怪道:“你也不是第一回坐月子,刚生完孩子是能哭的吗?眼睛还要不要了?!”
“娘,我心里酸,这一儿一女都是给婆婆生的。景哥儿我还亲手带过一年,好歹认识我是娘。生的这一个,除十月怀胎与痛上一场之外,竟和我无半点关系。”
景哥儿是她生的第一个孩子,不假人手地把孩子带到周岁,婆婆大手一伸,就把长孙抓进自己屋里,享天伦之乐,给的理由也充足无比。头一个孩子大了,她撂开手才能和夫君继续生孩子,为江家开枝散叶。
第二胎就是这么怀上的。
张氏轻柔地给女儿拭泪,心里暗骂一声老虔婆,当着女儿的面却是劝道:“你那婆婆是个会养孩子的,女婿早产体弱人尽皆知,让她小心养着,渐渐竟与足月出生的孩童无异,还能读书习字,考学为官。孩子给她养不是坏事,且不提景哥儿身子骨日渐强壮,咱们就说这一胎。你生的是个姑娘,和祖母有些感情,总比不受待见强。”
“你呀,与其担心她抢姐儿去养,不如担心她嫌弃养姐儿辛苦,过上一两日就把姐儿送回来。”
姐儿明明足月出生,却似有不足之症。
俗话说,慧极必伤,情深不寿,恁般的好容貌,岂是容易养大的。
张氏纵然觉得亲家母万般不好,但服气她养孩子的本事。
钱氏不知亲娘的担忧,真被三两句劝住了。趁着精神头还好,她把自己的丫鬟叫进来,吩咐道:“先前看好的奶婆,可以派人接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