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惟俭沉吟道:“二嫂子自知,这天下最赚钱的,便是独门营生。”
王熙凤连连颔首:“正是这个道理。俭兄弟那暖棚留着自家吃用,我与你琏二哥想着京师里再没旁的,这才想着办这暖棚。如今倒好,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办得到处都是。”
李惟俭笑道:“除去这独门营生,余下的营生,多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王熙凤本就聪慧,隐隐有所觉,又不敢肯定。因是狐疑着问道:“俭兄弟的意思是?”
“这暖棚建的多,建的大,再用锅炉集中供暖,抛费的煤炭自然就省了。如此,咱们的成本不就降了?旁人卖一两银子方能回本,咱们八百钱就有赚,呵,那暖棚造价不低,又有几家能顶着亏本一直经营的?”
王熙凤眼前一亮,随即蹙眉苦着脸道:“俭兄弟的意思我自是知晓,只是……”
只是什么?不过是银钱不凑手罢了。王熙凤此番可谓砸锅卖铁了,哪里还抽得出银钱继续往暖棚里砸?
这些话王熙凤不好言说,因是凤眸一转,求助也似瞥向一旁的傅秋芳。不料,不待傅秋芳开口,李惟俭便笑道:“二嫂子的难处我自是知晓,不提旁的,单是冲着秋芳与二嫂子这般情意,我又怎会让二嫂子为难?”
“诶唷唷,那俭兄弟是怎么个章程?”
李惟俭思量着说道:“我看不若趁着月份还早,再砸下十万两,要么不做,要做就做最大的暖棚。这十万两我先出了,依旧算咱们合股,来日赚了银钱二嫂子看着填补上就好。”
话音落下,王熙凤却蹙眉一时间不曾言语。十万两啊,半数就是五万两!王熙凤的嫁妆拢共才三万两银子!再荣国府掌家,每月过手的银钱不过那几千两月例银子,王熙凤何曾见识过这般多的银钱?
这五万两银子砸下来,王熙凤顿时心下乱颤,生怕这暖棚的营生砸了,还不上银钱。转念一想,俭兄弟可是财神啊!俭兄弟既看好这暖棚营生,又哪里会亏本儿?
她本就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因是把心一横,舒出一口气来,展颜笑道:“俭兄弟这心意,我与你琏二哥愧领了!俭兄弟放心,若是亏了,我便是典卖了嫁妆也要将银钱还上。”
李惟俭笑着摆手,傅秋芳就笑道:“二嫂子这话就过了。且不说那人参果,单是冬日里那绿叶子菜瞧着就可人,京师勋贵云集,只要价钱合适,这果蔬不愁销路。至不济,老爷疏通一番,说不得还能卖进内府呢。”
王熙凤顿时笑道:“哟,瞧我,险些忘了俭兄弟可是内府郎中,这说上一嘴,谁敢不给俭兄弟颜面?这般说来,岂不是稳赚不赔?”
李惟俭便道:“赚多少不敢夸口,不赔却是真的。”
有了这话,王熙凤顿时有了底气。其后厅堂里便听得王熙凤妙语连珠,引得几人欢声笑语不断。
王熙凤到底是女眷,李惟俭不好久陪,眼见到了午间,便吩咐茜雪张罗午饭。王熙凤却在此时起身告辞。
傅秋芳挽留几句,那王熙凤便道:“按说俭兄弟设宴,我总不好推拒,奈何这回可是偷空才出来的。错非大老爷……总之咱们常来常往的,不差这一回。待回头来了荣国府,我定然设宴好生招待妹妹。”
见她这般说,李惟俭与傅秋芳只得将其礼送出府。
待王熙凤的车架远去,李惟俭与傅秋芳并行回返内宅,路上傅秋芳便忍不住道:“老爷,这可是十万两呢。”
傅秋芳心思伶俐,总觉身边良人不会平白拿出十万两来,好似内中有什么谋划,却偏生想不出。
却见李惟俭浑不在意笑道:“不过区区十万两,信不信老爷我嚷一声,立时就有人将十万两奉上?”
傅秋芳嗔道:“信,老爷可是财神呢。”
“呵,”李惟俭边走边道:“那暖棚的确是好营生,京师百万生民,官吏、勋贵无算,冬日里又有几人吃到过绿叶子菜?但凡价码合适,这反季果蔬就不愁销路。莫看如今砸下去十万两,说不得过上些年头,便是百万两也能赚回来。”
顿了顿,不待傅秋芳言语,他又道:“那日就与你透底了,我这一房独余下我一个,总要开枝散叶。秋芳虽只是妾室,给不了爵位,好歹家业上能分润一些。总不能让我李惟俭的孩儿吃苦受穷。”
傅秋芳顿时心下熨帖,道:“老爷原是这般打算。”
一时间她却忘了问,既然是赚钱的营生,为何非要分润给王熙凤那般多的股子?
此时就听李惟俭说道:“如何?你若看好这营生,便一并照看着,来日这营生就给你了。”
傅秋芳早前不过是小家碧玉,自入了李家家门,这眼界生生被抬高了。每日家听闻的都是千万两银子的大买卖,而今又如何瞧得上砸进去十几万两的暖棚?因是便道:“妾身还要照看厂子,实在不得空,不若老爷让旁的照看吧。”
李惟俭便笑着道:“成,不过你可别后悔啊。”
傅秋芳见已进了内宅,四下只念夏跟随,便恣意了一回,凑过来揽住李惟俭的臂膀,挨了半边儿身子道:“妾身有何后悔的?往后老爷给什么,妾身拿什么就是了。”
李惟俭不由得心旌动摇,这般聪慧乖巧的女子,哪个男子不爱煞了?
其后两日李惟俭好生歇息了一番,每日不过在书房里写写画画,余下光景或与傅秋芳作伴,或带着红玉游逛,内中惬意旖旎自是不提。
待到得第三日,李惟俭再也按捺不住。早间看报纸,瞧见恩师严希尧的罪责定下,降为郎中,没收赃银,罚银八千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