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拂衣与一众臣子一同跟在其后,一场闹剧结束,萧祁地注意力移开后,所有人又都恢复了一副无聊空洞地模样,往前走的步伐多有些散漫。
远处传来震天地呼声,怒骂与哭声里夹杂着此起彼伏的大笑与吼杀,大悲与大喜零碎交织在一起,地平线上炸开血红色地晚霞,铺满整片天空,晨昏交错之时,大大小小点燃的篝火明灭扑朔,显得这场景越发诡异骇人。
唐拂衣心中郁闷,低着头往前走,忽然有人自身后轻拍了拍她地肩膀,一抬头,冷嘉明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
唐拂衣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听他自顾自开了口。
“将士们常年征战沙场,出生入死,昨夜还在身边饮酒作乐的弟兄,或许明日变成森森白骨。”
“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死亡带来地恐惧,重压之下,人性扭曲崩坏是常有之事,因此他们需要通过一些极端地方式来进行发泄。战俘、女人,刚好可以满足这些人毫无压力地实施暴虐地需求。”
他说着,冲身后那杀声传来的方向使了个眼神。
唐拂衣却注意到,原来他二人竟不知何时已经落到了队伍的最后。
“陛下自然乐意将这些东西赏赐给他们,因为这于他而言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男人含笑地目光中有怜悯,亦有讥讽,可这些情绪出现在这个人的脸上,便多少显得有些微妙。
“唐大人在想什么?”冷嘉明见唐拂衣不说话,看似随意的开口问了句。
“我在想,冷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唐拂衣道。
“不过是有感而发,闲聊罢了。”冷嘉明耸了耸肩,“唐大人不必多思。”
他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唐拂衣心中尚有疑虑,但如今并不是思考此时的时候,便暂且咽下,与他一同跟上了队伍。
阅兵时间持续不就,日落西山,火光照亮了整个校场。
美酒好菜都已经上了桌,萧祁落座后,众臣也陆续入席。
将士们离家在外打了大半年的仗,条件大多艰苦,难得此好酒好肉,皆围坐在一块跳舞吹嘘,大吃畅饮,好不痛快。
而校场不比宫中,没有那么多的规矩约束,席间的氛围也更轻松些。台上萧祁与陈自松和苏栋交谈时而开怀大笑,台下觥筹交错,亦是其乐融融。
苏道安直到此刻才姗姗来迟,她从侧边入席,唐拂衣坐在台下,推掉了一位陌生官员的敬来的杯盏,还是没能忍住,遥遥一望。
火光映衬下看不清少女的面容,只见她扶着小满的手走向座位,脚步有些虚浮,坐下后微微低着头,整个人看起来都是恹恹地没什么精神,这样的状态倒让她那张平日里可爱活泼地脸显得有些高冷而不可接近。
分明也只是台上与台下,唐拂衣却忽然觉得自己与她隔了好远,那个坐在苏栋身侧的女人是北萧尊贵的公主,高高在上,享万人敬仰,受万人叩拜。
她是整个皇宫上下都不敢得罪的人,千灯宫是普通宫女连想都不敢想的去处,惊蛰和小满都是自幼伴着她长大的伙伴。
她们之间本该是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而自己不过是受其一时恩惠,却竟不知从何时起,理所当然的觉得自己本就该在岸上。
她看的有些出神,却见对方忽然抬头向此处看过来,连忙又收回了目光。
心“砰砰”跳个不停,唐拂衣心中慌张,只想着赶紧安定下来,端起酒樽一饮而尽,却未料到这酒之烈尚在意料之外。
冰凉的酒水烫过咽喉,流到胸口和胃里却似火烧一般又烫又痛。
唐拂衣被呛得实在难受,她弯着腰,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捂着嘴,不住地咳嗽。
“启禀陛下!围杀已毕,活下一名女子,要如何处置?”
身前传来魏影的声音,唐拂衣皱眉抬头,望向中央。
萧祁饶有兴趣的“哦?”了一声:“这倒是稀奇,带上来与朕瞧瞧。”
魏影应了一声是,后退两步,向身后挥手示意。只见一将领打扮的男人拽着一女子的手臂,拖着她走上前来。
他将那女子甩在身前的地面上,而后单膝跪地,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军礼。
唐拂衣呼吸一滞,虽只有一面之缘,原本平平无奇的名字如今却如用烧红的烙铁烙进骨肉中一般,令她又痛又恨。
张伯云。
师父曾经的副将,是他曾与王甫一同死守瑞义,亦是他借着布防之便留下漏洞,亲手打开了城门。
而如今,他与自己一样,作为南唐归降的功臣,被授官封赏。
“启禀陛下,便是此人。”
张伯云没有注意到唐拂衣,开口禀报。
唐拂衣的目光落到那地上的女人身上,这才发觉此人身影实在瘦小,看着实在不像一个成年女子,反而更像是一个还未长大的孩童。
她面朝下趴在冰冷的地面上,遍体鳞伤,浑身染血,也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经历过方才残忍而疯狂的厮杀,她看起来已经是奄奄一息,却还是挣扎着想要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