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当归缓了许久,归于平静,拿起朱笔,继续批折子。
尸骨
宜国丢了半壁江山。
许国三路兵马会合,齐攻宛州。若平宛州,则见清都,则灭宜国。
如今已入了春,正是温暖时节,不过清晨还捎着寒意,瑟瑟微冷。陆观南单衣轻薄,在帐外独坐擦拭着苍雪剑。晦暗蒙昧的天色下,他整个人如陷深潭。
他垂眸低头,翻来覆去地擦着剑,偶尔看向幽幽泛蓝的天际与数不尽的星子。
巨石压身,天地笼罩,漫无边际的愁绪将他席卷包裹着,避无可避。
陆观南有时候觉得恍惚,他不知道怎就变成这个样子的,一切似梦似幻。好像昨日还是在祁王府的光阴,穿过冬日的梅林到东梧阁,扶着赖床又闹脾气的小世子擦脸,如今两国对立,百万雄兵,他与他刀刃相向,好似非得要你死我活。
“当——”
剑身刮过石头,发出锐利的声音。
一抹鲜红的血沿着边缘缓缓地流下。
陆观南漠然地转了手腕,只见右手手指被不小心划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血止不住地往外冒,手指止不住地发抖。他却感知不到任何疼痛,目光甚至显得阴鸷。
谢晋原披着衣裳起身,所见到的正是这样一幅画面。
他驻足愣了许久,不由地轻声一叹,如此自毁,岂不是更加痛苦。许国灭宜国是大势所趋,到时候秦王又该如何自处?
可真是个……天大的难题啊。
天亮了。
陆观南扯了块布包住手指,握剑回到营帐中。
用过膳后,周行云、李游等人前来拜见,一同商讨攻宛州之计。他二人原是许国大名鼎鼎的将军,现如今见到秦王,皆是畏手畏脚,满是心虚,毕竟上回那下药支走秦王、夜袭凌纵、破弘都城一事,做得确实不甚地道……虽说是昭平帝的旨意。
陆观南虽从未说过一句话,却始终板着脸,阴沉如暴雨将至,那份与年龄不相符合的威严,帝王般的气势,更令人心生畏惧。
,是不用皇子,直接便是周行云与李游。
宜国太弱了,早在天熙帝的统治时期就已经废了。它已经风雨飘摇,撑不了多久,就会大厦倾倒。陆观南知道的,他在宜国生活过十几年,他很清楚,不过是时间长短罢了。
他忍不住去想,若当真这个结局,那阿凌便成了亡国之君。自古亡国之君的下场……陆观南攥紧双拳,被苍雪剑划伤的手指隐隐作痛,他已下了决心……绝不可将领兵的机会拱手让与他人。即便阿凌恨他,也要阿凌活着恨他。
没什么不好的……
宜国没了,他与阿凌也可以长相见了。哪怕他恨他,哪怕再也回不到过去。
陆观南神色隐忍,只是眸色越发阴沉,手指处的伤口迸裂,血色晕染在白色的布巾上,格外灼目。
守宛州的将军,几乎是宜国最后能用的武将了。
邵覃、周林、唐鸣,还有闫庚和崔醒等人,苦苦捱了多日,勉强能利用天堑守住沁芳关。可对方攻势太猛烈,敌我力量悬殊太大,若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凌当归坐在宫殿铺着绒毯的地上,发丝稍显凌乱,正焦头烂额地看着堆成山一样的军报以及宜国地图。
“陛下……”
吉祥端来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