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爱卿不必多言,朕心意已定,传帝位于有德之人,以避灾祸。”
所以把这些人叫来,其实只是通知而已。
通知完毕,众人都被要求离开,只有太平公主留在宣政殿不肯走。萧婉儿仗着自己是被记上宗谱的县主,也留了下来。
皇帝见太平公主不肯走,也不意外,只对她语重心长地说:“太平,你也莫要再多说什么了。你三兄在位时,奸佞小人乱整,上苍警示多次。朕当时便劝谏你三兄立一个贤明的儿子为皇帝,以避免灾祸,可你三兄非但没有听取,还极为不悦,朕也极为惶恐。最终你三兄的结果你也知道。如今这上苍的示警轮到了朕,朕怎么可以劝说三兄禅位自己却无动于衷呢?”
这话其实说得很在理,太平公主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劝说。但是涉及到自己身家性命,她也不能这么干脆地就放弃啊!
皇帝却是看出了太平公主的想法,接着说道:“朕知道,你与太子彼此不服,一直在明争暗斗,甚至有动刀兵的趋势。”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还扫了萧婉儿一眼。萧婉儿立刻低下头。
“三郎是朕最贤明的儿子,你是朕唯一的妹妹,你们两个人,朕都不愿失去。你们麾下的臣子也皆是大唐肱骨,若是再有死亡,也是我大唐的损失,故而朕亦想通过禅位让你们的争斗停止。朕禅位以后,朕手下的老臣将尽数托付于你,有他们在,想来三郎将不会害一位大长公主的性命。”
皇帝安排得很充分,连萧婉儿的未来也都安排好了。
“和静,昔日默许太子插手碧云观之事,是朕之过。朕知你不愿与裴应观再生纠葛,会在禅位前追封雍王为太子,晋你为郡主,并另赐封号康乐,如此,太子与朝臣应不会再为难你。”
不得不说,皇帝安排得确实明明白白。可惜,萧婉儿关注的重点并不在此。
“陛下,臣斗胆一言,若这彗星对应的灾祸正是太子呢?”
皇帝的脸色果然很不好看,赶在他发作之前,萧婉儿立刻补充自己的推测。
“陛下可还记得,先帝初即位时,曾命家师占卜大唐未来。此后家师迅速衰老,不久之后便坐化了。”
“此事朕有印象,彼时流云仙师并未给出占卜结果,”皇帝陷入回忆中,怒火也随之消散,“朕记得,流云仙师坐化前曾与康乐你见过一面,莫非他是占卜出结果的?”
“回陛下,正是。”萧婉儿恭声回答。
有结果,没有说,这意味着什么,皇帝反应得也很快。
“可是不祥?康乐,朕准你将此公开。”
“是,陛下,”有皇帝这句话在,萧婉儿就没什么可顾及的了,“在师父的占卜中,未来三十余年间,大唐在则天皇后选拔的官员的辅佐下,愈发昌盛。然,盛极而衰,没有几年大唐便陷入内乱,从此走向无法挽回的衰败。师父曾推演无数次,以图修改结局,皆不得破解之法,临坐化时含恨将此事托付于臣。”
皇帝的手有些颤抖。
他抬起手指,颤抖地指着萧婉儿,声音飘忽地问道:“你师父占卜中那个令大唐由盛转衰的皇帝……”
“正是太子,”萧婉儿冷声回答,丝毫不给皇帝缓口气的空间,“在师父的占卜中,他无故废后、一日杀三子并栽赃暗害宠妃、强娶儿媳为妾以绝子晋升之路,他宠幸奸臣宦官,耽于享乐、荒废朝政,甚至疏于对边境武将的防备,最终导致了席卷大半个大唐的内乱。直到此时,他为了自保,又逼死了当初从儿子手里抢来的贵妃,被迫禅位后仍为了归位发动政变,好在未能成功。”
见皇帝已经有些傻了,萧婉儿补上了最后一击。
“陛下,这样一位为夫为父畜生不如,为君堪称昏聩的皇帝,当真称得上贤明吗?”
皇帝几乎要晕倒了。
萧婉儿也不好受,天机被她这般泄露了一干二净,她也是口鼻流血,头痛欲裂,站都站不稳了。
“陛下,不若如此,”她强撑着提议,“十日后陛下命臣在满朝文武前在占卜一次吧。臣可以秘法将臣之所见现于人前。”
“依你所言。”
皇帝浑浑噩噩地答应了,萧婉儿在太平公主敬佩的眼神下被宫人搀扶着送回了家。
十日后,皇帝在含元殿会见群臣。
太子一行人事先得了消息,满是期待地等待皇帝发禅位诏书,然而等到的却是“追封雍王为章怀太子,加授邠王为左金吾卫大将军、幽州刺史、单于大都护,加封和静县主为康乐郡主”的圣旨。
还没有从突如其来的变故中缓过神来,他又见萧婉儿走上前,将已经对皇帝说过一次的流云生前的占卜结果当着全体朝臣的面再次禀告一回,随后,她申请在含元殿内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占卜。
太子恨不得直接撕了萧婉儿,但在皇帝面前,他连不满的表现都不敢有,只敢试探着提议。
“郡主心系江山社稷,儿臣佩服不已。只是儿臣恐郡主一人行此占卜力有不逮,请李老辅助郡主,求父皇应允。”
皇帝看得出来他想什么,不过有个人监督并不算坏事,便准了他的请求。
须发皆白的半步归真老者很快便到了含元殿,萧婉儿第一时间就认出了他,正是那天出现在东宫的强者。
李老听太子说完经过后,毫不客气地将威压全部倾泻到萧婉儿身上。
“你要以何方式让众人看到你的占卜?”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如同锤子一样砸向萧婉儿的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