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恩闻言双目微缩,慢悠悠道:“前几日环州传出消息,事后我也找安俊求证,得知宋廷派了一个叫高若訥的,担任什么陕西经略招討安抚使,说什么要在陕西施行编户齐民,取缔诸部落”
“是。”种诊坦然道:“高相公为主使官,小赵郎君为副使。”
终於理顺关係的慕恩突然沉默,盯著种诊看了数息,隨即似笑非笑道:“看来种二郎今日並非是特地来拜会世叔我啊。”
种诊朝著慕恩拱了拱手作为赔罪,隨后介绍范纯仁道:“容我先向世叔介绍,这位是范相公家二郎,当前在小赵郎君身边担任管勾机宜文字,为小赵郎君心腹幕僚。”
范纯仁適时地起身拱手自我介绍:“范纯仁,见过慕族长。”
慕恩亦惊地连忙起身,拱手回礼。
毕竟范仲淹那可是被夏人尊称为“小范老子”的人物,更曾经担任过环庆路的主官,地位较种世衡更高,慕恩自然也有所敬畏。
在彼此重新坐下后,慕恩惊疑道:“有种二郎与范二郎相佐,那位小赵郎君怕是来歷不简单啊。”
事实上范纯仁也难以理解赵肠为何能得官家的百般信任,想了想道:“小赵郎君虽岁数不大,但睿智过人,深得我大宋天家信任,故授负大事。”
慕恩沉默了片刻,问道:“我听安俊说,那高若訥此前宣称,凡是陕西境內诸羌部落,皆需顺从宋国实行编户,否则宋国便要派兵驱逐另外,凡是不顺从宋国编户的族长,宋国不再保障其安危。不知那位小赵郎君如何看待这两桩事?”
“这个嘛。”
范纯仁与种诊对视一眼,稍稍有些尷尬。
前一桩还好,那是赵肠与高若訥,及陕西诸路经略使共同商议得出的结果,但后一桩“驱虎吞狼”,则是赵肠想出来离间诸部落的计策,只不过强扣在高若訥头上罢了。
在以眼神交流之后,范纯仁斟酌道:“请恕在下直言,对陕西羌蕃施行编户齐民,乃大宋朝廷所制定的国策,高相公与小赵郎君不过是执行者,难以违抗。至於后来高相公的对外宣称——其实也无不妥。”
“呵。”慕恩哼笑一声,出於对范仲淹的敬畏,將一番冷嘲热讽咽了回去,闷闷地问道:“换而言之,那位小赵郎君也坚持编户齐民,取缔诸部落?”
“是的。”范纯仁頜首道:“取缔部落,改为乡村,汉羌蕃混居落户,再派官吏出任里正,管制边民,兼教化、诉讼等诸事。”
慕恩转头看向种诊问道:“前两日便有一股宋军从庆州赶来环州,昨日又有一支,昨日那支,
便是那位小赵郎君所执掌的军队吧?若我环庆路诸部落不肯编户,他便派兵將我等驱逐?”
“。”种诊一时难以回答。
见此,从旁范纯仁开口道:“派兵驱逐只是无奈手段,似慕恩族长这般长久心向我大宋的豪酋首领,小赵郎君自是希望能够结交,交涉出一个令彼此都满意的结果,绝不会轻易冒犯。”
“但若我不答应编户呢?”慕恩目视范纯仁道。
这一下连范纯仁也哑然了,毕竟这已越过了赵肠的底线。
见范纯仁与种诊皆陷入沉默,慕恩端起茶碗饮了一口,慢悠悠道:“你二人回去告诉那小赵郎君,叫他告知那高若訥,或者告知宋廷,我慕氏一族在环州居住上百年,族中传承比宋国更久,若宋廷罔顾近些年来我慕氏一族对稳固环州一带的贡献,定要强迫我慕氏一族编户,那我慕氏一族也就只能反“世叔!”种诊突然喝话打断慕恩的话,待后者疑惑抬起头来时,种诊以一脸复杂的神情正色道:“世叔慎言,若世叔果真要走那一步,我敢保证,日后陕西再无慕部落。高相公也好,小赵郎君也好,必会调重兵於环庆路,不惜一切代价扫平慕部落。”
“。—。你威胁我?”慕恩一脸难以置信。
种诊摇摇头诚恳道:“非是威胁,只是就事论事。-以世叔的睿智难道看不出来,我大宋为何要一力推动陕西的编户齐民么?”
慕恩一愣,思付半响犹豫问道:“西夏?”
种诊微一点头,但並未直接承认,正色道:“如此世叔应该明白此事为何不能更改了吧?於陕西执行编户齐民,即不是针对慕部落,亦非针对其他诸羌、吐蕃部落,仅仅只是关乎我大宋日后十年的—战略。”
慕恩恍然大悟,隨即陷入了沉思。
倘若宋国果真是为了对付西夏才决定先对陕西施行编户齐民,那么这件事就绝非是小打小闹,
宋国必然会为此投入大量人力物力,此时若他慕部落挡在宋国面前,想来宋国也必会不惜一切代价来摧毁他慕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