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逐风垂下眼帘,她至今不知表姐是否自愿应下替嫁一事,只记得婚书送来那日,金见微来到她书房,神色平静得像是在谈论一桩与己无关的生意。她用自己的一场婚姻,以外姓身份换取了金氏商行实实在在的股份。
“你会开心吗?”当时的金逐风问她。
金见微拍了拍她的肩膀,笑得很畅快:“我看过萧毅的画像,生得倒是不错,就是年纪大了眉宇间戾气重了些,想来脾气不会太好。罢了,武夫嘛,倒也正常。”
大婚的前两天,金逐风反而失眠了。金见微用石头弹她的窗户:“逐风,要不要和我去喝酒?”
两个人对着月亮喝了一晚上的酒,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最后金见微在床上躺了一天,成婚当天还是被仆妇从床上拎起来的。
而在她成婚的那一天,金见微已经在水底躺着了,也许年少的诺言总是难以实现,当年月下趁着酒意诉说的种种,在酒醒之后也无人记得。
金逐风曾问自己,后悔吗?
她看着十年如一日的月亮,她不后悔的。后来从兰陵传来的消息零零碎碎,她忙着在商海里扎根,只听说他们感情和睦,琴瑟和鸣。后来又有半真半假的消息,说他们形同陌路,只做表面夫妻。
金见微会后悔吗?
金见微似乎从未说过后悔。金氏之人,骨子里流淌的约莫都是逐利的血,得失算计早已刻入骨髓。用自由换权势,用婚姻换立足之地,公平交易,银货两
讫。
金逐风收起羽扇,驱散心头那一点无用的思绪,嘴角含笑负手下楼。自从沈氏派人秘密抵达府上,祖父的态度就变得有些奇怪,近日她得亲自回府探探风声才好。
——
萧景泽带着明盈悄无声息地潜入李宅,李惟早已完事,正四仰八叉倒在凌乱的床榻上,鼾声震天。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廉价的脂粉香气与酒气混合的甜腻味道,萧景泽拧着眉上前,毫不留情地一把将他拽起,拍了拍他肥腻的脸颊:“醒来。”
李惟迷迷糊糊,以为是方才伺候他的侍女去而复返,胡乱挥手拍开,口齿不清地嘟囔:“美人儿别闹……让爷再睡会儿……”
明盈:……
她默默移开视线,萧景泽脸黑得像锅底,毫不客气地在李惟身上踹了一脚。
李惟吃痛,猛地睁开睡眼,视线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眼眸。
眼前之人哪里是什么温香软玉,他睡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干脆利落地翻身下床,“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高举过头顶,动作一气呵成:“大人饶命!小人府中金银财宝,但凭大人取用,只求留我一条小命!”
明盈:……好熟练的动作。
萧景泽敲了敲扳指没说话,李惟抬起眼皮偷偷摸摸瞥一眼这位煞神,见他装束镶金戴玉,不像是缺钱的模样。他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搓了搓手:“大人明鉴,小人就是个做点小本生意的良民,实在不知何处得罪了大人?其中约莫有什么误会。”
萧景泽笑了一下:“不认识我?”
李惟吞了吞口水,目光闪烁,低头不敢与其对视。
萧景泽懒得和他绕圈子,手腕一翻,一柄短剑便出现在手中。他用剑尖轻轻拍了拍李惟的脸颊:“你的线人,何时与你接头?”
冰凉的触感让李惟一个激灵,冷汗瞬间浸湿了他后背的衣衫:“大、大人……小人实在不知您在说什么啊……”
萧景泽手腕微动,短剑往下滑落几分抵住李惟的喉结,只要稍一用力便能刺破皮肤。他语调平静:“我这人有时候手不太稳,若是不小心手滑了,那可就不太愉快了,你说是吧?”
李惟身体僵直,一动不敢动,只能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讪笑:“是,大人说的是……”
“我问什么,你答什么。”萧景泽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刀口,“若有半句虚言……”
李惟立刻答道:“小人明白!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原名?”
“李……刘二牛。”
李惟迟疑了一下,在触及萧景泽的目光后还是吐出了实话。
“岁数?”
“四十二。”
“原籍?”
“新州人士。”
萧景泽挑了挑眉,语气听不出喜怒:“很上道嘛。”
李惟稍稍松了口气,陪着笑脸:“大人面前,小人哪敢欺瞒您呢。”
“明日何时与人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