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桑羽想了个法子,让众人将连樾引到天一宗后山的锁魔塔,塔底的封印法阵蕴含着极其强大的力量,封印了一只界主级别的魔物,把连樾引进去,再次封印法阵,让他与法阵内的魔物相残,说不定能让他们两败俱伤,都再无破除封印法阵的可能。
那时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再加上桑羽对塔内的法阵颇有研究,至少知道了开阵闭阵与加固法阵的办法,众人死马当活马医,把连樾引了进去。
之后每隔十几二十年就来加固一下阵法,后边见连樾反把原来的魔物斗死,加固阵法期间,楸吾还尝试着了结连樾性命。
可惜一次接一次失败,直到如今,连樾的修为强大到能够破塔。
当然,如今楸吾的修为也不容小觑,他按捺住愧疚与悲伤,将经脉堵塞的灵力疏通,平稳地接受了自己境界突破:大乘期一阶。
宋泓灵根的品质果然上佳。
如果宋泓没有落到楸吾手上,拜其他人为师,肯定能成为修仙界新一代的佼佼者。
无论天才的老师是谁,天才总归是天才。
说回眼下,楸吾驻守在锁魔塔周围,他摆出了自己如今的实力与诚恳的担忧,可算劝服了那两大宗门的掌门,他们要管理偌大的宗门,没有楸吾空闲时间多,只能由着楸吾来,最多劝他不要在八月十五前擅自行动。
温若失作为符修,更相信塔底法阵的力量,而元祈则认为多人行动远比单人好。
八月十五,是仙人两界月轮最明亮最圆润的那天,人界将这天定为了丰收团圆的节日,名为“中秋”,而仙界则会每四年在这一天召开仙界大会。
十一年前的中秋,楸吾为躲避仙界大会各掌门的催收徒攻势,逃到人界一边除魔一边散心,不成想搭救了一个国破家亡的可怜小孩,并被这看似苍白瘦弱实际藏有巨大能量的小兔崽子追赶纠缠,半推半就地带着这孩子上路,最开始的时候,也没有完全答应收他为徒。
答应收他为徒,也没有打算投入太多的感情。
楸吾心想自己一直在被命运玩弄,他没打算拜无名为师,但就在他认可宗门、认可无名这个师父时,无名就随师兄师姐们而去。
他以为自己能克制得住对宋泓的情感,但在情感完全迸发的时候,亲手把宋泓推入死境深渊。
又是一个月夜,时间悄然入夏,楸吾检查完锁魔塔外所有的防御法阵,随便挑选了一棵参天的梧桐树,跃到偏上方的枝干依靠而坐。
月弯弯,琥珀色,薄得像一滴眼泪。
楸吾摸索出了那朵绯红的牡丹绢花,原先是大红色,这才刚过了一年,颜色便褪浅了许多。
应当有法子养护,但楸吾没空去寻,等除掉连樾后,他得留心了。
还好他对养护真花更有心得,那朵蝉衣雪荷被他好好地养在院落的池塘,这期间他见到了久未露面的素问仙子,或者应该唤她为素瞑仙子。
素问仙子是医修,对阵法符箓无甚研究,而她的双生姊妹素瞑,则是货真价实的符修。
与屠苏药谷普遍的不问世事相比,素瞑关注着修仙界的动态,且善用卜算之法,对上三宗处置连樾和锁魔塔的态度很是不满,主张让上三宗公布锁魔塔内情况的细节,联合众仙家一道除魔。
她这次又背着她姐姐来访,为的就是此事,然而上三宗的话事人们一个比一个会打马虎眼,都不太想让别的小宗门插手,楸吾是不想将往事大张旗鼓颂扬,另外两位掌门则是不太能看上小宗门的战力,认为上三宗能够解决。
素瞑仙子只得撂下一句“你们当心会被魔头害死”,便气冲冲地回到药谷去了。
楸吾也请人动用了“算天”阵法,那时宋泓正在秘境历练,他和桑羽刚刚闹翻。
“算天”阵法得出结论说,他能够借此相助除掉连樾,只不过他要承担一定的代价,但代价是什么卜算不出来。
他和桑羽各执己见,到底还是谁也没说服谁。
手中的绢花渐渐沾染上自己的体温,楸吾将它拢到了自己心口的位置,他瞒着宋泓太多事,这绢花恰恰是其中之一。
可惜,再也没机会解释了。
*
“小宋,身上的伤是你同类咬的吗?”
“……怎么问这个?”
“看样子不像是我同类咬的,伤口的裂口很整齐,更像是某种利器所为。”
魔渊的“夜晚”,宋泓在火堆前打坐,小呜看了会儿壁画,又哒哒地跑过来,缠着他问东问西,自然而然问到了伤口。
“你把你的同类当食物,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呢。”宋泓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总是装傻。
“不吃掉它们,我就没办法活下来,这是魔渊的生存法则。”小呜理所应当地说,“不过,我也有些同类不吃的。”
“因为你打不过?”宋泓笑笑。
小呜威胁地亮一亮爪子:“因为它知道很多,我很尊敬它,它教给我很多东西。”
“如果魔物在这世间一无所知地生活,那么很容易陷入比饥饿更恐怖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