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李家淙冲过去,一把搂住他,拍着他的背。
李盛面色惨白,他走到这里,已经把自己所有的勇气都耗尽了,他开始反悔了:“我们,走,吧。”
“好!”
“扶我一把,我没劲了……”
李家淙拽住他的胳膊,挎在自己的脖颈上,拽着他的手,在李盛耳边念道:“对不起啊。”
他还是“低估”了这件事在李盛心里的分量,他以为看一眼对李盛而言是好的,但他不知道即便是不照面的偷见,对李盛而言,也是“如临大敌”。
一个素未谋面的血缘至亲。“母亲”这样一个身份,对孩子来说,有多么的不可替代,多么的珍贵。
李盛是身心期盼到身心恐惧。
“是我没种。”李盛满头的汗,浑身的力气不知道使在了哪里。
李家淙用干净的手背给他擦了擦额头:“你是我见过最勇的人。”
他想转移李盛的注意,半开玩笑地说:“杨千嬅知道么?听过那首新歌没…就叫勇……”
他把歌词里的“你我”调换,用蹩脚的粤语:“沿途红灯再红,无人可挡你路,望着是万马千军都直冲,你没有温柔,唯独有这点英勇,你也希望被怜爱,但自愿扮作英雄去保护我……”
李盛挤出来一个苍白的笑容。
他们搂着往外走,突然,背后一个声音,叫住了他们。
是一个女声:“你们找谁?”
李家淙和李盛同时回过头。
一个大概四十左右的女人,蓝色的长袖长裤,皮肤很白,头发异常的长,几乎在腰以下,眼睫浓密,近乎哀伤的、垂落的目光。
时间在这一刻被静止了。
这一幕也被李盛刻进脑海,心中有什么东西忽然具象了,变得不那么恐怖了。
李家淙也清楚,百分之九十,她会是李盛的妈妈,他和她有着复刻一般的眉眼。
很快,从那小院里又走出来一个男人,年老,佝偻,眼睛发白,他问:“谁啊?”
“不知道啊,”门口的女人回答,“俩小孩儿。”
李盛喉头滚动,前所未有的干涩,他对李家淙低声说:“走。”
李家淙看了他一眼,立刻会意,和对面的人说:“走错了,不好意思啊。”
女人和善地说:“找谁,我给你们指道。”
“谢谢阿姨,”李家淙说,“我们知道怎么走了。谢谢!”
他们走到巷子口,直到背后似乎再没承受着目光。
李盛站住脚,仰起头,空气中有泥土的味道。
刚刚放晴的八月天,世界像是褪了色,天淡了,墙淡了,这一面,他心里的疤,也淡了。
这样或许最好。
对她而言,自己只是一个走错路的小孩儿,她会友善地指路。
这样最好。
他不会让她联想到悲伤。
这样好。
心里纠葛,耳边李家淙忽然说:“我背你吧。”
他走到自己身前,蹲了蹲身。
这个比自己矮了点的、他从小就喜欢的人,给他背了起来,没想到,家淙看着虚,但力气并不小,背得很轻松。
他说他在学校可踢过毽球,下盘稳得很;他说他脸皮厚,不怕别人看,因为这又没人认识他俩;他说,要是自己脸皮薄就把头埋起来。
李盛笑了。